&ldo;那便不要说话。&rdo;他现在很害怕听到阮尽欢的声音,有的事情,只有临到头了才会明白始末。雁流水不想听到阮尽欢的声音,只是现在不想,如果他还能活着回来,他想留到以后去。
&ldo;……&rdo;不想听他的话,那么他就沉默好了。千言万语,说也说不完,又何必再说?
雁流水现在很需要安静,黑夜的安静。
月亮斜斜的从一边慢慢地滑到另一边,阮尽欢倚着峡壁,把冰冷的岩石都靠得温温热热,他意识有些模糊,半睡半醒之间,那熟悉的血腥气又萦绕着了。
他半盍着眼,黑暗里本来就看得不太分明。
有两片温热的东西忽然之间贴着他的嘴唇,然后逐渐变得火烫。
然而只是一会儿,那人便退开了。
有力的双臂轻轻地环着他的腰,拥他入怀。一片的都是温暖。
他是在梦中么?
阮尽欢是真的看不分明,也不愿看分明。
雁流水的声音也是不分明的,似白雾茫茫的早晨一样朦胧沙哑,然而他听得却很清楚。
&ldo;我信你,你没有……&rdo;
曾经他很愤怒地站在雁流水的屋前,向着里面喊着他压抑了三年的声音,他没有‐‐可是雁流水那时没有回应他。
雁流水说,我信你,你没有。
不知何时,脸上又是一片的冰凉,阮尽欢的视线模糊起来,有人从他身前站起来,他身周又是冰冷的一片。
夜晚的寒气一下就涌了上来,让刚刚的拥抱给予他的热气全部消失。
昂藏的身影逐渐走远,寂静的明月峡的夜,听不见脚步声。
然而阮尽欢心里的脚步声却是如此清晰‐‐雁流水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大约是三年前,他还是整个东朝最大的军队里军器监有名的大先生,他会很多东西,制作武器,研究炸药,发明雷火弹,那么多人崇敬他,喜欢他,也有很多人嫉恨他,可是那些东西都不能影响他。
本来只是很多单纯地研究着他喜欢的东西,却不想名声传得远了,问题也就来了。
彼时,他是晏老将军独子晏行云将军麾下的大先生,很多兵士都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他从这些兵士的口中得知了自己顶头上司晏行云的一些消息,他开始好奇,晏行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见到。那个时候,跟晏行云齐名的唯有一个镇南王府大公子夏临渊,青岚之战,便是当今东朝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对阵。
他新研究出的威力巨大的火药即将被运到前线,支援晏行云,可是阮尽欢想不到,前线传来的消息让人绝望‐‐晏军全军覆没。
青岚埋着玉的土里埋了尸体和鲜血,无数英魂无家可归,青岚的玉,也许就是这样才年复一年地染上了血色吧?
他那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二十万大军为何全军覆没?那个夏临渊果真如传说一般惊采绝艳至极吗?
连晏行云都无法与之匹敌。
之后就是逃难的日子,镇南王拥立四皇子,从江北发兵,没有了晏氏父子的勤王之师,镇南王军推进的速度惊人地快,阮尽欢下属的军器监很快地土崩瓦解,他知道有人要抓他,可是他跑得很快,一路穷困潦倒,一路风餐露宿,一路颠沛流离……他冒着风险上阴风十岭的时候没有抱着活的希望,不认识路的他被这里迷宫一样的道路绕得头晕,最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醒来一睁眼,却看到了雁流水。
彼时,他还不知,雁流水就是晏行云。
行云,流水,然而此晏非彼雁。
阮尽欢睡着了,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斜月西沉了,天要明了,贪狼已经不亮了。
他醒来,捧了涧里的水净脸,离开时向着明月峡那一头一望,看不到一个人,却有着浓烈的血腥味。
那边的官兵,大约也是永远也睡不醒了。
出了峡,微微眯着眼,似乎不太适应这已经有些明亮的天色。
&ldo;薛忘音……&rdo;很是诧异,却又很是感叹,薛忘音竟然站在峡口等他。
薛忘音织金的黑袍上看不出是不是有血迹,不过有没有血迹已经无所谓了,一个洁癖的家伙都能忍受,他又介意什么呢?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跟以前一样,阮尽欢张开双臂,笑看着他:&ldo;喂,薛二爷,我走不动,你背我回去吧。&rdo;
薛忘音无奈地笑笑,弯下腰,真的背了他走。
阮尽欢趴在他背上,手抱着他的脖子,回看了明月峡里的黑暗一眼,弯着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阴风十岭的云气涌动着,阳光穿透雾霭,明净似水,洒落在他眼底,一片难言的清澈。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