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连五天,书房的桌子上都有一束鲜嫩的花,那花瓶也是稀奇古怪的不知打哪儿翻出来的瓷瓶陶罐。尤其是第五天,竟然是一朵睡莲,静静地躺在偌大的青花瓷豁口大汤碗中,花香幽然。
一定是因为这个,才惹得他们侯爷出神地凝思,然后,那越发深不可测的桃花眼波里竟是流出脉脉笑意‐‐景勉想。然后一如几日前那般走上前去,拿走,然后扔掉。
他问过晚霞,没看见别的什么人带着花进来品雪轩,唯一的解释便是书房那扇朝外大开的窗户。果然,某一夜下雨,晚霞把窗关上了,第二天清晨,景渊循例经过书房,书桌上空空如也。
那一天,景渊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侯府的厨房外,柳树下,阿一正拉着韩双不放。
&ldo;不是几天前才告诉了你,我追晚霞就是从送花开始的么?怎么今天又来了?&rdo;韩双恼怒地说。
&ldo;可是花园里的花不能乱摘,莱圃那边的野菊花也一次过被我摘光了,还有我去采一朵睡莲几乎淹死了,现在没花送了怎么办?&rdo;
&ldo;那就送荷包啊!&rdo;韩双急得跳脚。
&ldo;可是我不会绣花不会女红啊……&rdo;
&ldo;那就去买啊!&rdo;
&ldo;可是我没有银子……对了,你和晚霞有没有什么不用花银子的事情啊?&rdo;
&ldo;有啊。&ldo;韩双的脸色缓和下来,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微红了脸,&ldo;一起出府,我去买菜,她去置办园里姑娘们的绣线,我们约着一起……唉呀,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呀!&rdo;
&ldo;你不说,我就去告发你假公济私偷鸡汤给晚霞喝。&rdo;
&ldo;喂,那怎么能算偷?!&rdo;
&ldo;不算?那好,我去跟沈先生说。&rdo;
&ldo;你别……算我怕你了,姑奶奶!知道你现在是沈先生跟前的红人!好了好了,告诉你吧,还有一个不用花银子的方法……&rdo;
孙旺病了。病得七荤八素面无人色。本来病是无可厚非的,但偏生这厨房里他是主厨,另外两个厨子平日虎视眈眈一直等他出错好让自己上位,试问他怎么能病?!于是他便死撑着,任由自己的脸烧得好像被蒸熟的猪头一样红都在厨房里呆着,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拉过阿一有气无力地说:
&ldo;你除了会做蛋羹外,还会做什么?甜品会吗?&rdo;
出于同情和人道主义精神,阿一责无旁贷地把他余下的活儿都揽了上身。于是,一碗羊奶炖木瓜就上了景渊的饭桌,刚吃一口,那种奶膻味就活生生地让他把刚下肚子的饭食如数呕吐而出。
&ldo;谁做的甜品?&rdo;景勉盯着韩双骂道:&ldo;给我把孙旺喊来,这回我要打断他的狗腿!&rdo;
韩双双腿发软,正要到厨房喊人时,忽然有家丁赶来禀报说:&ldo;厨房现在失火了,大家正在救火……&rdo;景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似乎更加白了几分,捂着还没安稳下来的胃部踉跄着要走出去,景勉一手扶着他道:
&ldo;侯爷勿要动怒,让景勉去处理这事就好。&rdo;
景渊置若罔闻,皱着眉忍受着翻涌而起的恶心感匆匆向厨房方向赶去。果然那里浓烟弥漫,众家仆正纷纷提水灭火,孙旺正在大声喊着什么人的名字,片刻后果然有一青衣小婢捂着口鼻踉跄而出,扑入前面那月白长衫的男子怀内。
沈默喧背对着众人,轻抚着她的背,小声地安慰着,终于那受了惊吓的女子哽咽着哭出声来。
那哭声很熟悉,熟悉得刺痛了景渊的神经。
连日的猜测如今得以证实,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明明该安稳下来,此时却不知被何处而来的一只手揉得又酸又痛,眉宇间有隐隐的怒气却又因那女人该死的哭声而发作不得。
&ldo;侯、侯爷,&rdo;孙旺一回头见了他,吓得慌忙把手中的水桶一扔跪下在地,结结巴巴地说:&ldo;孙旺该死,没看好下面的人,出了这种事端……&rdo;
景渊不语,只是冷眼看着沈默喧,还有瑟缩在他怀里的身影。
&ldo;侯爷,&rdo;沈默喧放开阿一,上前行礼,道:&ldo;侯爷无须担心,只是发生了小小意外。&rdo;
景渊只是盯着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的阿一,&ldo;意外?孙旺,侯府的损失你无须赔偿了,只是明日便走吧,侯府不留你。&rdo;
孙旺脸色大变,再也挂不住脸痛哭求情,从上有高堂说到下有三龄雅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教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ldo;跟孙厨子没有关系,是我的错,不知道那柴还没干透就拿去烧,结果弄得满屋子都是烟……其实,根本没有着火……&rdo;她低着头,把声音放粗。
果然是她……那日早晨槐树上的半角葱绿衣裙,书房里的野菊花,蛋羹还有什么甜品……她以为,这样他就认不出她来了?的确,那道疤痕很狰狞,遮住了半张脸面,可是她忘了,一个婢女怎么敢在他面前自称&ldo;我&rdo;?她怎么还敢回来?这笨女人,不是已经让她死心了么?她怎么还敢每天早上往他书房里送花?!
&ldo;谁让你到侯府当丫餐的?&rdo;景渊一开口,园于里的空气顿时冷凝下来。
&ldo;是你的……不,我的叔公老爷,把我卖到侯府了,我糊里糊涂签了卖身契……&rdo;是真的,在她午睡睡意正浓时可恶的老头子就抓住她的手指打了指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