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浓和路刀在远处互相搀着,路刀看着,温浓听着,观他们那样平静地面对面相处,都觉得不可思议。
乐让说墨勺是东山再起帮忙救治的,温浓忽然咂摸出了意思。
墨勺由仙体入魔界,乐让相反,魔体入仙界,两人各为其志,虽然背道却同心。
那位父神羡慕了。
“好了。”黑影沉沉地说。
白影抚过那单弦,琴弦轻颤,琴声单薄而悠远。
“我拨一曲。”他说。
黑影坐了下来,安静地听与看。
“我没有找到你。”仲慢慢地说,“三千年里,你在哪里?”
“北天。”
北天是仲神曾经的栖息地。后来仲成了魔,被诸神讨伐,魂散于天地,一团戾气飘荡过无数地方,就是没回老巢。
他楞了会,低头又摸起那琴身来。可这样杵着一只虚影凝成的手,亚便弹得施展不开,他责怪道:“手别乱堵地方,碍着我弹琴了。”
“本就弹得不好听,只剩一根弦,更要命。”
“那何必以听琴为遗言?”
仲闭嘴不言。
亚坚持将残缺的不着调的一曲慢慢弹完,却在最后一个调前停下了。他的指尖变透明,已经触碰不到弦。
仲去握他的手,也只是穿过了一道白色的虚影,什么也握不住。
“我不如你,三千年蓄的力气,这么快便要耗光了。”亚笑了笑,而后笑意消失,又轻又沉地说:“对不起。”
仲发起抖来。
“我对不起你,哥哥。”
一句再度俯首的道歉,从一开始便误了数千年。
只是双方本就对立,犯过的杀戒早已数不清,谁也计量不出谁的罪孽深重。
自诩正义的不知身处,甘愿堕魔的不知归处,无数光阴滚滚逝去,再没有任何机会回到握手言欢的时代。一句算不清的道歉,一个遥远的亲昵称谓,两个缄默的虚影——唯有近在咫尺的消散清晰可辨。
“我……”仲影发着抖,他只问一个问题,“我如今是一团浊气,而你……我眼前的你……你是和我一样的恶戾化身,还是……还是亚的分魂?”
我曾是席卷天地的戾气起源,即便后来身死魂消,恶戾执妄却始终散不去。我滞留天地几千年,知道每一缕戾气的来源。唯有你,遍寻不得,感知不出一缕恶戾。
所以你——你到底是和如今的我一样的化外之戾气,还是亚神离开此世前往异界时剖出的一段生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