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介生气。美步的怀孕,亚衣的说谎,儿童心理咨询中心冰崎游子的追究,他自己平庸的画技,都让他生气。不光是生气,邻居那个可以被看做家庭的象征的小楼,还让他反感。那么高级的房子,里边却住着一个不和睦的家庭。上中学的孩子不去上学,整天在家里胡闹,噪音搅得人睡不好觉,恶臭熏得人喘不过气……
&ldo;这种害人又害己的家,我是绝对不认可的,也是绝对不想要的!&rdo;浚介嘟囔了一句,洗漱、刮胡子、梳头,穿上一件白衬衣,一条藏蓝的西装裤,一双轻便运动鞋,愤愤地走出家门,到学校去了。
上午九点,强烈的阳光照射着雨后的东京。这时的气温已经相当于七月上旬的气温了,天气预报说,中午气温将达到三十摄氏度。
马见原昨天晚上是回家住的。此刻,他在上北泽车站下了车,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路边精神病院高高的围墙。
医院的院子里布满了整齐的花坛,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马见原穿着特意到洗衣店熨得笔挺的新西装,显得潇洒多了,只是领带系得还是有点儿松。来到病房门口,他把领带拉紧,领带勒得他直皱眉头。刚要走进去,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
&ldo;请问……&rdo;声音怯生生的。
马见原回头一看,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朴素的连衣裙,小个子,稍胖,眉眼长得挺秀气,属于那种娇小玲珑的女人,特别是左眼下边那颗泪痣,平添了几分妩媚。但是现在的她,眼球因疲倦而显得浑浊,烫过的短发乱蓬蓬的。她有点儿害怕似地看着马见原:&ldo;您是医院的医生吗?&rdo;
马见原摇摇头说不是。
女人失望地说:&ldo;看您仪表堂堂的,我还以为……&rdo;说完转身离去。
马见原看见那女人右手缠着绷带,脖子上还有一块淤血,很痛苦的样子,于是和气地问:&ldo;我太太在这儿住院……您有什么事?&rdo;
&ldo;……这里接受儿童心理咨询吗?&rdo;
&ldo;多大的孩子啊?&rdo;
&ldo;……上高中二年级了。&rdo;
&ldo;是有病吗?&rdo;
&ldo;不,不是,不是有病!&rdo;女人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地说,&ldo;就是有些不安定。我知道这是青春期的原因,可是……&rdo;
&ldo;每天去上学吗?&rdo;
&ldo;……最近一直没去。&rdo; 棒槌学堂&iddot;出品
&ldo;也许我不该问得这么直截了当,闹得厉害不厉害?&rdo;
女人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她往后退了退,又像希望找到依靠似地,勉强自己站住:&ldo;闹得不太厉害,不要紧的。&rdo;
&ldo;打伤过家里人吗?&rdo;马见原怀疑她身上的伤是被孩子打的。
女人对此非常敏感,连忙加以否定:&ldo;没有!&rdo;女人知道对方发现了自己在说谎,还是使劲儿摇了摇头,&ldo;也就是摔过两件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谁家没有啊?以前,父亲还把饭桌掀翻过呢。这倒不用担心……可是,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所以,我把问题看得严重了些……&rdo;她说话时尽量保持微笑,但最后还是说不下去了,大颗的泪珠滚落到脸上,&ldo;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我觉得很累……&rdo;
马见原指着医院里边说:&ldo;候诊室里有沙发,后边的病房里还有喝茶喝咖啡的地方……您要是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陪您一起去。等您平静下来,再去找医生谈。这个医院不像您想像的那么可怕。又有体育馆又有游泳馆,还有康复训练馆,您可以像进一般的医院那样轻轻松松地去看看。&rdo;
女人用早就湿透了的手绢擦擦眼泪,抬起头来。她的眼神告诉马见原,她动心了。
马见原认为,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就该进去看看,于是继续劝说道:&ldo;光听听医生的意见也是有好处的。开始我也有抵触情绪,但进去一看,完全不像我想像的那么黑暗,您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了……&rdo;
女人在马见原的劝说下,很自然的抬起脚来,要跟着马见原往里走。就在这时,医院的门开了,从里边跑出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胡子拉碴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边跑边喊:&ldo;讨厌!
放开我!什么一般的医院!骗我!我才不住这样的医院哪!&rdo;
一对年近七十的夫妇追出来,对男人说:&ldo;这也是为了玲子好啊!那孩子变得不正常,跟你酗酒是有关系的!儿童心理咨询中心的医生不是说了吗?&rdo;
&ldo;胡说!那个红头发女人懂什么!玲子是我的孩子,别人没有权力插嘴!&rdo;
&ldo;我们是想把你酗酒的毛病治好啊!&rdo;
&ldo;想在这里把我关一辈子,你们也配做父母啊?&rdo;男人大喊大叫着从马见原身边跑过去,马见原闻见一股强烈的酒味。
正打算跟着马见原进医院的女人吓得连连后退,也转身逃也似地走了。
马见原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走进医院,来到妻子佐和子住的病房。一个认识他的老护士对他说:&ldo;马见原先生来啦?您太太刚才到康复病房那边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