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答应。
他再唤,“南儿?是你在听吗?还是小麦?”
她努力深呼吸一口,好不容易才从胸腔里挤出一个声音来,“是我。”
“南儿?听说你不太好,现在能回来吗?”他在那端,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语气的异常,还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她好希望,好希望此刻他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扑上去把他那张脸抓个稀巴烂!现在他想着的还是让她回去吗?
她咬紧了唇,冷淡地,“不能!”
“好,那我让葛医生到你那来。”他说。
她突然就爆发了,他永远也不会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如果是平时他不懂,她不会计较,她从来就没指望过他懂!可是现在不一样!小波不在了!还死得那么惨!可这一切,跟他有着间接的关系!她怎么能像他一样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冲着手机里骤然间嘶喊起来,“不要医生!不要!什么都不要!”
“南儿?”他的语气也重了些,“不要激动。”
呵!不要激动?他真的以为她是他豢养的一只没有灵魂的宠物吗?喜怒哀乐都随着他的指挥棒而起而灭?他要她喜,她就吠几声,他要她不哭,再难过她也憋着给他笑?
不,她不是!
“不要激动?”她反问他,冷笑,“小波死了你知道吗?被人剜心掏肠剜眼珠,死得有多惨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你也当然不会激动,因为小波不是你的狗!可是,就算是你的又怎样?你也不会激动对不对?你多伟大啊!你不是凡人,是神,是掌控一切的神,没有悲喜,没有感情,你对自己的爸爸都冷漠无情,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你又怎么会激动呢?”
那边的人顿时陷入沉默。
她眼里渐渐含了泪,“可是我会。我不是你的布娃娃,我是个活生生的人,高兴的时候我会大声笑,难过的时候我会哭,小波对我来说它不是一只狗,是我们的家人,尤其是我妈妈的宝贝,你知道吗?它可聪明了,妈妈行动不方便,它能帮妈妈取报纸,能给妈妈叼手提袋,有一回妈妈带着它出去遛弯,妈妈从轮椅上摔下来,是小波回来咬着爸爸的裤管去救的妈妈……它是那么可爱的生命,为什么会有人那么残忍地对待它?为什么?为什么你容不下它?如果你肯收留它,它就不会死……晏暮青,你太冷血了,太冷血了……我不想看见你……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你是间接杀死小波的凶手……我讨厌你……”
说完,她扔掉手机,用被子蒙住头嚎啕大哭。
小麦站在一旁,面对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办。见她扔了手机,赶紧拾起,手机那边一片沉寂,他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听,试着说了一声,“喂?”
“小麦。”晏暮青的声音在那端响起。
小麦很紧张,也不知道刚才夫人说了那些话老板是不是生气了,当即一个字也不敢乱说,只默默提神听着。
“小麦,你在那边继续待着,看夫人需不需要用车,我已经请葛医生过去了,给夫人看看。”晏暮青的声音倒是没有一点点变化,还和平常差不多。
小麦松了口气,多问了一句,“老板,您不过来吗?”
那边再一次沉默了。
老板的沉默对下属来说是最可怖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下一秒到底是不是暴风雨……
小麦暗暗擦汗,真是多嘴!可是他说的话也该是人之常情啊!夫人现在这情形,正常夫妻当丈夫的都该来看看嘛……
他是幸运的,老板居然没发火,只淡淡说了句,“不过来了。”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好吧,总比训他一顿好……
再看夫人,还蒙着被子哭,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离开,唯恐夫人出什么事,只好一直傻站在一旁。
没多久,夫人好像是哭累了,居然睡着了,他一颗心才算落了地,要知道,女人的哭声真正像一根细绳缠住心脏一样,每抽噎一声,绳子就拉紧一阵,紧得人心疼啊……
再后来,阿百送了葛医生过来,夫人还在睡。
小麦嘘了一声,示意是否别吵醒她。
许自南哭累后的确是睡着了,只是这睡眠质量实在不好,一直在做梦,全是乱七八糟的梦,一个梦还没结果,马上又跳到另一个梦去了,前面那个梦马上又忘记了。
她梦见小波。
梦见它刚来家里时的情形,毛绒绒的像个绒球,梦见它早上来自己枕头边上蹭,她慵懒地醒来,枕边的绒球球却突然变得血淋淋的,没有眼睛,肚子被剖开,内脏全掉在外面,而插在它肚子里的,却是她那只黄杨木的凤翎钗子……
她“啊”的尖叫一声,醒来。
梦里血腥而恐惧的一幕牢牢占据着她的脑海,醒来的她浑身发抖,迷蒙中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何处,以为还是平日里晏家的床上,条件反射地往身边抓去,像溺水的人寻求救命的稻草,抓住一只袖子后便紧捏住不松开,她害怕,眼睛也不敢睁,闭着眼呜咽了一声,“晏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