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作为岭南一地的藩王,所在城池自是繁华兴盛。
西市之处,连衽成帷,举袂成幕,热闹得很。
卖花粉的货郎、挑着子的菜贩、提着药铃的郎中,有走街串巷的,也有就地摆摊的,整日忙碌也不过图一家生计。
南王府起了场大火,那院儿里的人不管是死了还是失踪了,也都只为给这些人提供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与他们并无什么干系,更不可能为此伤神。
熙熙攘攘的集市上,有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挑了个稍显僻静的阴凉处,摆了个摊子,替人写几封家书,赚几文笔墨钱。
守了许久不见有什么生意,那书生有些懒散的与一旁一个又瘦又小的蓬头乞丐闲聊几句,倒是没什么架子的模样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件素丽衣裳的女子在集市边四处寻望了下,往这边走来。
到了这秀才摊前,才看得清这女子正面。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也是小有几分姿色。露出的手上肌肤也甚是柔白滑嫩,想必平日里做的也不是什么操累活计。
这女子站在秀才摊前,没说什么弯话,直言道:“秀才,我要写封家书。”
话语中虽尽量掩饰,秀才还是从中听出几分傲慢、紧张与担忧。
秀才:“姑娘,你说吧,我这就帮你写。”
女子沉思一段时间,定了定心神,开口道:
“哥哥,
这些日子,家里可安好?
近日王府大火,怕你得了消息心中牵挂,妹妹特地请人写这封家书以报平安。
妹妹在世子身边伺候,那火烧在一个客人院里,妹妹倒是无事,只可惜妹妹在王府有一亲密姐妹,贪恋那客人身姿英俊,特地求了管家去那院儿里服侍,没想到却遭大火焚烧惨死。
妹妹那姐姐被卖进王府好些年了,家里人也没了音讯。世子要人处理那些尸身,妹妹实在看不过姐姐就这么和一群人焚成灰,连个葬身之地都没得,就托了一个相熟的小厮偷偷把姐姐带了出来,捡了一处废弃的房屋放着,再筹点钱备一副薄棺,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姐妹情谊。
只是妹妹手中银钱不多,怕耽搁久了姐姐的尸身腐烂,希望哥哥能借些与我。
若是哥哥收到信,就快些赶路,尽量在明天天亮之前,将钱送到城北大槐树西第三户人家,妹妹自会在那处相待。”
那女子这般慢慢说着,穷秀才就奋笔疾书,将这话语誊在黄麻纸上,取了个信封给她包了。
秀才将封好的信置于桌面,提起笔后问:“姑娘这信是要寄给何人?”
女子回道:“奴家霍氏,哥哥名为天青。”
秀才一惊,手腕一颤,笔上沾好的墨大滴落在空白纸张上,墨渍洇晕开去,浪费了数张麻纸。
女子见状,忙道:“奴家哥哥名字可有不妥?”
秀才收了那几张废纸,镇定道:“无妨,不过觉得名字有些熟悉罢了。”
女子笑道:“名字相似当是常理,现居于王府中有一客人名为小凤,可是与奴家家乡中许多女孩子重着名字呢!”
秀才把封好的信交给女子,道:“是我大惊小怪了,姑娘把信收好。在下也钦佩姑娘对姐妹的情义,这封家书就不收你的钱了,希望你家哥哥能早些来找你。”
女子哀叹一声,道:“哥哥若能按时前来最好,若是来晚了,只怕奴家姐姐难以留住呀!算了,这丧气话我与你这说些什么。奴家手里银钱确实有些周转不开,就承了您这情,不付这钱了,多谢了。”
秀才:“姑娘说哪的话,你这是心善,秀才我虽然穷,这气节可还在,这样吧,我还有些积蓄,今晚若姑娘哥哥来不及赶来,我也定会前去相帮。”
女子颇为惊喜,道:“奴家多谢您了。王府中还有事情要我去做,这便告退了。”
秀才:“姑娘慢走,后会有期。”
那女子拿着信,碎步走向集市,很快淹没在人群中,大概是去托人寄信了。
而那女子一走,穷秀才就把摊子收了,迅速离开了。
路人大都不会关注,顶多认为这秀才突然有事,急忙回家吧。反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趁着热闹在集市上摆摊卖字的书生多着呢,就算少了他,也耽搁不了什么事。
人们不注意这秀才,就更不会发觉方才与那秀才聊过天的蓬头乞丐也是没了身影的。
又瘦又小的乞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碰倒了一个货郎,偷了个包子,捡了个萝卜,甚至还从一个野郎中那儿拿了包药粉,乐乐呵呵的往前走。
然后乐极生悲,几个被他招惹的贩夫走卒追了上来,就要挨揍。
看到后方来人,乞丐拔腿就跑,那几人也穷追不舍,不一会儿就离了大家视线。
集市上的人这种事见多了,那个乞丐顶多被打几下,总不会出太大问题的,接着就各干各的了。
浑然不知这些人很快就在一家珠宝店的后院聚头,和和乐乐不见有丝毫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