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荟拧着眉毛:“姨奶奶这可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晕过去了?原本我们太太都说了,但凡姨奶奶病一好,就让姨奶奶去伺候老爷和她呢,这下子看来还得好好将养啊。”
似乎是真的在叹息,在遗憾,可听在翠屏耳朵里就不是那回事了,她不由得胆战心惊。生怕芦荟回去跟苏颖说,苏颖再改了主意。
柳姨娘晕着,一时半会儿的看样子也醒不过来,芦荟就提议:“姨奶奶这样子也不是办法,不如去请个大夫来再给看看?”
就连翠屏也拿不准柳姨娘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是真晕了还好说,可万一要是装晕呢,被大夫诊出来,那岂不是不妙?
翠屏这边正踌躇呢,柳姨娘幽幽转醒了,泪噗噗的往下掉:“我自伺候了老爷,也算得上尽心尽力。自从太太嫁过来后,我也自认为谨小慎微,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了太太的不满。太太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心里想着既是妾就一定要做好妾的事情,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柳姨娘那叫一个泪如雨下。哭的那叫一个难过,形容那叫一个凄惨。
“可如今呢,我虽是个妾,那也是老祖宗赐下来的,是府里的姨奶奶。可如今竟是人见人嫌,便是个下人见着了都给我脸色瞧,我这是做错了什么?芦荟,你且去转告给太太,只求太太告诉我,可是我哪里还做的不对,求太太指出来,我一定改。”
芦荟在心里冷笑,柳姨娘这番话听起来跟之前在太太跟前说的很相似,可仔细听来,就是大相径庭。
在太太跟前是自己请罪,话里头并没有把太太给单拉出来,如今这话里话外不仅把太太给单独拉出来了,而且还暗示是太太刻薄,连她这样谨小慎微尽心尽力的妾室都容不下,是说太太嫉妒不容人呢。
至于那所谓的‘下人’可不就是指她这个太太跟前的下人么,柳姨娘还夸她能说会道,看样子她自己也是个很能掰扯的。
巧言令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芦荟正想开口辩驳个昏天黑地,打眼一看柳姨娘的面容,好悬没喷笑。
——柳姨娘脸上原本为了遮住病容上了一层厚厚的妆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妆粉不够好还是怎么的,柳姨娘这哭的是痛快了,泪流的是汹涌了,可泪顺着脸颊流下来,顺带着把这妆粉也跟着哭花了,在脸上形成了两道沟壑,露出原本的蜡黄的脸色,在周围白白的妆粉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的滑稽。
偏偏柳姨娘毫无所觉,兀自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还真当自己哭的梨花带雨呢。
搞不搞笑。
翠屏正低下头缩着脖子等芦荟反驳呢,可等了下没听到芦荟反驳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分明是看见了芦荟涨红的脸。以为她这是气的,想说什么和稀泥,可又见芦荟把头扭到一边,扬起声音来道:“姨奶奶可真是太心善了!”
芦荟分明是看到门口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假装没看见,转过头避开柳姨娘的‘花容月貌’继续说:“姨奶奶心善,都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忍说出这院子里真有那表面上兢兢业业实则背后满肚子坏水的奴才,有了委屈还自己吞下肚。”
“可平易近人也不是这么个平易近人的法子,殊不知姨奶奶越是这么平易近人,底下人越是敢放肆,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易近人,可不就是平易近人,也不真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姨奶奶您可是老祖宗赏下来伺候老爷的,又是得了老爷和太太的怜惜,抬成了姨娘的,太太又是体恤让姨奶奶管着这偌大的院子,如此姨奶奶只管依着自己的身份去管。大不了,还有太太能为您做主呢,您看。太太这不是听了您的诉苦,知道您可是受了委屈么,特特差了奴婢过来,来敲打敲打您这院子的。”
芦荟说话如同炮仗似的。砰砰响:“原您也说没什么,可您如今哭的这么难过,可见是真受了底下人的气。这不往太太那里报可是实在不行了,姨奶奶您尽管安心养病,奴婢这就立马回了太太,让太太她亲自给您做主。”
说罢,也不管柳姨娘什么反应,就朝柳姨娘一曲膝,风一般的冲出去了。
一串话下来,不但柳姨娘傻了眼。就是翠屏也愣住了,根本就没想着去拦。
外头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不过是被其他人指使过来偷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前面柳姨娘的哭诉听得模模糊糊的,可后头芦荟的话儿可实在是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事情严重了。连忙跑过去找这院子里的前辈们学舌。
芦荟领着跟着她来的小丫头快步出了柳姨娘的院子,往外走了十几米,扶着道路两旁的柳树喘气,一想到柳姨娘带着两道子的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差点笑岔气,对跟着她的小丫头说:“你看到柳姨奶奶的脸没?”
小丫头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都快气歪了。”
芦荟笑够了。才领着小丫头回去复命,临了塞给小丫头两个刚出来的点心果子,小丫头咽咽口水,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乐呵呵的走了。
薄荷出来,见芦荟面红眼里还带着泪的。惊讶道:“柳姨娘给你气受啦?”
芦荟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冲薄荷道:“太太呢?”
薄荷见她实在是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有几家送了帖子来,太太正在看呢。”
芦荟就往里走。薄荷亦步亦趋,低声问:“你刚才那样是怎么回事呀?”
芦荟又忍不住笑出来,就是不跟薄荷说,惹的薄荷心痒痒的不行,就跟芦荟拉拉扯扯的到了苏颖跟前。
苏颖抬头一看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薄荷连忙把手松开,脸先红了,后来一琢磨,苏颖这话不大对味,跺跺脚:“我给太太端点心去。”
芦荟脸皮厚,笑眯眯的凑到苏颖跟前来表功:“姨奶奶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怕是病去如抽丝,奴婢还没说几句话呢,姨奶奶竟是晕过去,可把奴婢吓的够呛。”
“哦?”苏颖来了兴致,盘腿坐在榻上,“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