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祥闻言哈哈一笑,“哥几个现在都在宫里如坐针毡,我今儿可是殿上好一通辩驳才从公旸那儿抢来这个差事!我看呐,我跟老三的梁子可是结下了,来日里要是打起来,我估摸着老四也不能帮着我,老五老六不跟着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说到底,还是该抱着公旦那臭小子的小细腿儿去,人家三言两语哄好了小夫妻不说,还破天荒罚得我这骄矜的哥哥跪在了朝阳广场上……啧啧,真是后生可畏啊!我看老五这阴险小人的名分快要让贤喽!”公祥难得一见说了这许多废话打趣人,惹得鲁亲王都忍俊不禁。何诤倒是有眼色,眼瞅着自家爷脸色风云变幻的,赶紧领了手谕去吩咐移驾行宫的事,半路上笑得呛了嗓子。
“我看二哥这回可真是不厚道得紧,”正说着,周公晔阴戚戚的声音含着笑就响了起来,“刚听三哥说,西南在术治韬光养晦一年多的宰相爷……”
公祥闻言就变了脸色,赶紧起身,“五弟快坐。没眼力见的,还不快给五爷上茶!热着爷们仔细你们的小命!”
公晔仰着脑袋,一副却之不恭的笑脸,安然坐在了周公以边上的右首座,“二哥,听着你新得了一副千年一见东山白玉镇纸?”
“咳……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五弟喜欢拿去把玩就是……”
“谢谢二哥。”
“东山产玉不假,可是好些年没出过上好货色了。”周公以右手里的书卷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左手面上,“公晔这混账懂个什么,你不妨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哥!可不许横刀夺爱的!你要想要,也得从我这儿打听才是正理。”
“啧,反了你了还,我打量着你是不是许久不见老师想替哥几个去问个安?”周公以蹙着眉眼,那宰相爷孟谦八十高寿,身子骨硬朗得吓人,三代帝师,戒尺底下出了不计其数的王爷才子,他们这上头的六个兄弟也不例外。先帝终前把自己这个尚在襁褓里的天降祥瑞的宝贝孙子托付给他,当今陛下甫一登基,更是在内阁之上封了个宰相的头衔给老人家。老人家一副君子儒生风范,连连推辞不得,学生一师成出了书房,索性去了山高水远、钟灵毓秀的术治去潜心修研。这会子风和日丽的,老先生回来干嘛?打量着他周公晔就是捏住了公祥的七寸故意诓他的,周公以好整以暇啜着茶。
果不其然,这周公晔脸色变了变,“哥哥,这澌儿……老师可还没见过呢,怎么着他的身份都得当得起您带着美娇娘去问问意思的。”
“别废话,那副镇纸算我买的。你开价。”周公以蹙眉道。
公晔正呲牙咧嘴地得意着呢,门外又来个人,“诶,公晔,不管大哥出什么价,我加十两。你回去给老师写封信,说北海上的小丫头哥哥接回来了,宝贝得不得了,这都已经金屋藏娇不早朝了……”周公旸慢慢悠悠踱着步子进来,手里一副胖核桃捏转得嘎吱嘎吱的。
“三哥这话就没劲了,除了咱们几个倒霉催的,哪个见过他这副诞皮赖脸、心狠手辣的样子?世上都道咱们太子爷温润如玉、才高八斗,这不都是孟夫子传出去的?四海八方,大哥这个孟夫子的首席高徒名声可是响得很呢。”老六跟着进来,不瘟不火道。
“这怎么都溜了?”鲁亲王道。
“父皇先开溜了,那儿的贺府家宴,想来看着我们这些个外姓人也觉着碍眼。”公旸冷着眉眼道。
周公以抚了抚额发,把书合好,抖平袍角,“本宫这些兄弟们谦让得太久了,怕是人家以为咱们都是好欺负的呢……上回贺府的巴掌我可还没打过瘾呢。”
鲁亲王闻言皱了眉,公祥温文一笑,“二叔先回去吧。”鲁亲王点点头,起身便走。公旸亮开嗓门招呼小厮给几位爷都备好马车,周公以起身大喇喇的往前堂去。这满周国最要命的太岁爷们要去欺负第二蛮横的世家子弟,本该是一出流芳千古的好戏,大家都整装待发地准备登台了,却不想,被从前堂提着裙摆赶回来的郅澌全部打断。
“歇着吧都,赶紧回宫去见伯休。”周公以有些不解,望着丢下这一句的小姑娘等着解释。“西南月山的无阴谷里屯了好些人马,守备司令祝十三的忠心到底向着谁,我看太子爷该好好打量打量了。”郅澌皮笑肉不笑地道。
“西南月山?”公旸蹙眉想着,低低出声,“那儿离照鞍山可不近,伯休要是想把人马开拔送去那里……绝非易事。”
“安西将军一除,西塞本就岌岌可危……既然武力不可行,老祖宗打的主意应当就是以皇后和十一为质牵制伯休。现下一死一流落,伯休倒是可以放开手脚了。”公祥道。
公晔和郅澌盯着脸色沉得吓人的周公以,一个不解,一个忧心。
“大哥?”公晔出声。
郅澌先回过神,“咳……现在不知道老祖宗跟贺府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意图只在几个州县和十一皇子的储君大位还好说,可如是当真痰迷心窍,想借着伯休的手逼宫换朝……各位,回宫吧。”
“嫂子,”老六开口,“九门衙门我们拿不住,现在回宫要是被困住……”
郅澌笑一笑,“天上人间,该是还没有能困住我的地方。如果不回皇城,老祖宗拿住陛下,那会子她颁个诏命,不得正统的人就是在座的每一位了。”
“朝政在我手里,无需多虑。老四老五,你们去九门衙门里坐着喝茶。”周公以终于出声,郅澌闻言确实眉头绞得更紧。
“怎么了嫂子?”公晔愈发疑心。
郅澌正犹豫着,支支吾吾没个所以然,周公以拉住了她胳膊,“郅澌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