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郁华见许多人都搁下了碗筷,她知道是用膳时间结束了。
摸了摸将饱未饱的肚子,她无奈轻叹,她平常的饭量是三碗,今日用的这碗也忒小了点。
很快就有侍者上前来将他们的碗筷和残羹剩炙狼藉的杯盘都收走。
桌面又恢复了干净整洁。
有侍者端着案盘朝他们走来,郁华学着前头师兄几个的样子,拿过一张案盘中的帕子。
温热、湿漉漉的……
郁华洁了手后,又见师兄们都打开自个儿放置在一旁的包袱。
郁华的包袱是来时博士他们发的,博士说以后太学这边还有用得着的东西可以回来拿。
原来一用完膳,他们就要做学问了,国子学比太学紧张多了。
郁华下意识的想瞧瞧一旁的国子师兄们翻阅的是哪一本书。
她将《论语》、《孟子》《荀子》……都拿出来了,其实她并不需要书册,她只是有些小紧张,这是第一次在国子学这种地方听祭酒大人授课,只觉得是一件庄重又严肃的事情。
正当众学子手捧书册的时候,却听得高座上一身玄黑衣袍的少年淡声道:“今日不依书册,为师想听尔等对百家思想的认识……”
他说着似是捂唇轻咳了一声,他身后随侍落霞立马紧张的朝他望去。
而下头,众学子面面相觑,祭酒这是在要考他们的学问吗?众人自自然然的就想到了,这年末又至,祭酒恐是要选入室弟子了……
祭酒任职五年每一年择一关门弟子,这年关一至,他们的角逐便更加激烈了。
这种时候,不乏要好好表现一番。
“为师一直想尔等莫要拘泥于书本,今日尔等畅所欲言,诸子百家任何学术观点皆可探讨……”
那人凤目清明,淡淡一扫在座的学子们。
“杜若你起头吧。”燕祗玄黑的帕子轻抵着唇,目光也未曾偏离半寸。
突然被提名的五弟子杜若,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却也未曾多惊愕,尊师让他起头是时常的事情。
他砸了砸嘴,朝高座的尊师拱手一揖。
每每这种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头一片空白,什么万卷书册,在被师父提名的时候就化为烟尘了……
“杜若尊师尊之令……便由杜若起头吧……”
杜若年十六,是五弟子中最小的,他微红着脸道:“杜若近日重温《礼记》,西汉司马迁在《史记》中引孔子之言:‘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先人重视礼乐。圣人又于《论语·学而》提出‘礼之用,和为贵’。‘礼’的本质是对人的尊重。而周公制礼,以民众为治国之重心,他言:‘人无于水鉴,当于民鉴’,《礼记》第四十二篇《大学》第一句便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是儒家学者的毕生追求,人生的终极目的,所有门生为之奋斗一生,礼乐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有教无类’便是让普天之下所有子民都感受到礼乐的存在……”
杜若言毕的片刻,一室静默,许久之后才听七王大弟子墨淳接了过去:“杜若师弟所言甚是精辟,墨淳稍做补充,礼乐教化之‘乐’是指人之心声,表达这人们的感情。自然万物属‘声’,而由人创造的乐曲则为‘音’,人能赏乐,是人与兽的区别,《礼记·乐记》言‘禽兽知声而不知音’。儒家是认为‘音’能够提升人的道德,有利身心,称之为‘乐’,故有‘德音之谓乐’这便是礼乐之‘乐’。”
“诸子百家往往以儒家最为学子津津乐道,大师兄与五师弟将儒学经典可谓倒背如流……”燕祗五弟子之中,唯一一个身靛青深衣的少年眯目道,“既师兄师弟皆言孔子,夜良也从孔子说起,孔子作《春秋》被称为‘经’,后来为‘经’作传注的叫‘传’,今能读的为《春秋》所做传有三种:《左传》、《公羊传》和《谷梁传》,此三传称‘春秋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