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也不知为甚比往年冷许多,还好皇后的寝宫里早就供起了地龙,李静云一进殿内便赶紧脱了大衣裳,一看二公主也在,行礼道:“见过母后,二皇姐。”
皇后一把把李静云楼进怀里:“外面这样冷也不带个手炉,可是身边的人伺候得不精心?告诉母后,母后罚他们。”
李静云笑道:“是我嫌累赘,左右我们住的凤阳殿离这里也没几步路,母后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是不是想女儿了?”
二公主半真半假地醋道:“母后可真偏心,五妹妹一来眼里就没有我了。”
“你们俩呀,”皇后笑睨二公主一眼,“前阵子暹罗的使臣送来了今岁的贡品,里边有一盒各色宝石,我看着倒有些平日里不常见的,给你们姐妹俩选了送到银作局做首饰去。”
二公主来的早些,坐在一张黄花梨香几旁拨弄着锦盒里的宝石,李静云和这位二姐姐最是亲近的,便挽着二公主的手坐在一旁挑选,红黄宝石之类的对公主来说倒不算稀奇,倒是有一颗粉色金刚石竟然有指甲盖大小,李静云一见便十分喜爱:“这么大个头的粉色金刚石倒从来没见过,拿来做个领坠儿好还是戒指好?”
二公主眉头一皱:“五妹,这颗金刚石我已经选……”
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你自个儿的妹妹,还有什么让不得的。”
二公主回头,看见皇后的眼里隐有告诫之意,她低下头又飞快扬起个笑脸:“五妹妹既然喜欢就拿去吧,我再选别的就是。”
二皇姐一向是谦让她的,李静云也不在意,选完了宝石,宣和帝那头宣她过去一同用午膳,这是常有的事儿,李静云和皇后告一声便跟着去了。
眼见内侍领着李静云出了交泰殿,二公主还一动不动地坐着,低头咬唇神色倔犟,皇后过来摸一摸二公主的头:“委屈皇儿了。”
“你们都是这样!”二公主听见这一句,眼泪才掉下来:“父皇天天拿她当眼珠子,什么事都只想着她,连用膳都只叫她……父皇也就罢了,连母后也这样,明明我才是您亲生的!”
“母后不是跟你讲过的吗,母后把她养在膝下自然是有缘故的。”皇后长叹一口气:“我和你父皇早就没多少情分了,要不是母亲把她养在膝下,你父皇怕是根本不会踏足。交泰殿。”
皇后眼儿一扫宫人们无声息地退出去关上门,才道:“你大哥明明是嫡出长子,却因为体弱多病一直没能按制定下储君位分,今年入冬几乎足不出户,老二却接连办了几桩漂亮差事,连你父皇一向懒理政事的,也很是夸了几句,如今长春宫那一个更是仗着儿子分了我的后宫掌事之权……咱们母子的处境实在是水深火热啊。”
长春宫的卫贤妃养了个有贤能之名的二皇子,娘家又是极为显赫的魏国公府,宣和帝迄今没立太子,朝堂上的大臣们今岁冬天便为着立嫡还是立贤吵得天翻地覆。
女儿情绪平复下来了,皇后才又说道:“你五妹如今只一味亲近咱们,只要想办法让她把长春宫那对母子往死里边得罪,这些皇子皇女中皇上只在乎这一个女儿,皇上便是为着她也会多考虑你大哥几分。”
二公主犹有不甘道:“母后说的对,以后明面上凡事我都会让着她哄着她的,可是她连表哥都要抢……父皇说到了年纪就赐婚给她,那我怎么办?”
公主们不能参政,本朝自来优容,自己选驸马也算不得什么,女儿已经十四岁,是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
“别说赐婚,就是成亲了又能怎样,”皇后看着金柱上盘旋飞升的凤凰,冷哼一声:“你哥哥才是你的依仗,等他将来登上九五之位,你想要的母后都替你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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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静云很小的时候便失了生母,有传言说今上至今没立太子就是因为还放不下她难产去世的母妃和早夭的弟弟,宣和帝怀缅已去之人,加上李静云面容酷肖母妃,可以说前朝后宫无人能比得上她圣眷之隆,银作局的人十分精乖,一堆主子们的首饰要做,也不管是二公主先还是林德妃先,反正先紧着李静云的赶了出来。
李静云歪在榻上把玩那粉钻的领坠儿,朱衣从雕漆托盘上捧出一杯红茶,道:“公主,过两天魏国公府办寿宴,听说京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去,十分热闹呢,说不得林公子也是要去的。”
李静云听到这话随口说道:“二皇兄如今声势了得,魏国公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我看母后今年冬天白头发都多了些,唉,这热闹可凑不得。”
朱衣打个手势叫其他人退下,将一封信呈到薛云晗面前,信封上无名无字,里面只有一张寸宽的字条。
“抱柱之信,不见不散。”既无收信人,也无落款。
李静云却几乎要跳起来,那字她极为熟悉,那人平时对自己算不得热情,心里竟是有她的吗?
“这是哪里得来的?”李静云不住摩挲着纸条仍不敢信,并未注意到信封的一角被朱衣汗湿了。
朱衣见李静云并没看自己,手指握了松松了握,才答道:“是……自然是林公子使了可靠的人传给奴婢的,说魏国公府里有一处极隐秘的所在,到时候有人带您过去。”
朱衣是皇后抱养李静云时就赏了她的,二十四五的年纪,已经是李静云宫里的掌事姑姑,李静云素日十分信重她。
父皇说过到了年纪就会给她赐婚,可是威势迫人哪里比得上两情相悦的美好呢,魏国公府倒是必得去一趟了。
李静云喜不自胜:“朱衣,你不是一直想回老家吗,以后公主府建好了我自个儿能做主的时候就放你出宫好不好?”
朱衣垂下眼皮遮住泪意,往地上磕了一个头:“谢公主恩典。”
魏国公大寿这一日,李静云歪缠着二皇子去了魏国公府,在二门处分开后果然有人前来接引了往园子里人少偏僻处去。
李静云其实并不大在意人家知道她会情郎,毕竟和庆安姑母那样带面首公然出入的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还是引路之人提醒一句林恒重名声,她才支开了身边的侍从。
李静云的嘴角随着身后的脚步声弯起,还不及转身,腰间突然传来一股推力,她不可控制地往前面湖里面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