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萱从小独得张皇后的疼爱和赏识,人又生得标致无双,京里稍微通透点的人家都知道,承恩侯府是把她当第二个张皇后来教养的。
“可惜啊可惜。”可惜如今出身柏家的太子妃正怀着万众瞩目的一胎,而这位沦为良娣的张家女竟然连丈夫的一。夜。欢。好都得不到,二皇子嘴里说着惋惜的话,面上却笑容不减。他从前常听表妹卫芙说起,张锦萱其人最是孤高自傲,万事容不得与人比肩,如今她怕是心情复杂难言得很。
不管是多么固若金汤的堡垒,只要内里不谐,自然就给对手生出了可乘之机。
前面早已看不到张锦萱的身影,心情大好的二皇子却觉得鼻端犹自能闻到美人留下的体香,天下事,房中事,二皇子想得多了,只觉得心潮澎湃,热意难平。
这会儿祈福的仪式早就举行完毕了,一同前来的人有的在听观里的道士讲经,有的在陪贵人们聊天,年轻的小姐们多半坐不住,又因为难得出来疏散一回,因此虽只是个道观,也愿意来回走动逛一逛。
“要是天气再暖一些就好了,漫山遍野能开出不少花。”柳三姑娘是个自来熟的性子,这会儿一手挽着薛云萍一手挽着薛云晗,嘴里虽然说得遗憾,人却是兴致勃勃的。
“哼。”一个身材臃肿的夫人和三个姑娘迎面擦过,一直保持着嘴角斜拉眼睛斜视,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一个字也不说,扭着胖身子扬长而去。
“这不是忠勤伯夫人吗?”柳三姑娘有些疑惑,“我瞧她脸……似乎是抽筋了?”
郑夫人脸上的肉着实是狰狞了些,却不是抽筋了,而是看到薛云晗便十分厌烦。上回郑世子一时兴起说要娶这姑娘,她相看了一回不满意,回去和儿子说了,儿子竟然大闹一场,差一点母子离心,最后还是郑太夫人把屋里最漂亮的丫头赏给郑世子,才歇了下来。
薛云晗对郑夫人这模样感到莫名其妙,并不想提她,只是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去岁冬天太冷了些,以至于今年春天也来得迟,现下百花都还未开,腊梅水仙又都去了,景致上是差了些。”今日人多,薛云晗觉得吕仙人和在宫里的时候一样,纵然心里有所图谋也不敢乱来,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会功夫的小霞,她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看住薛云萍,“二姐姐,你说呢?”
“啊?三妹妹说的是。”薛云萍有些心不在焉,随意敷衍了两句,抬头看到前方的来人,眼前一亮:“三妹妹,怕是找你的。”
来人正是林嬷嬷,惯常的温和笑意,到跟前儿给三位姑娘行了礼,对着薛云晗道:“娘娘让奴婢来请县主过去说说话儿呢。”
薛云晗看一眼薛云萍,后者一对上她的眼神就立刻垂下眼皮,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三妹妹快去吧,别让娘娘久等。”
“嗯,我去去就来。”薛云晗笑一笑,对薛云萍道:“去见娘娘倒是不好带这么多人,有小霞伺候我就够了,南碧这丫头就让她跟在二姐姐后头,我一会儿再去寻你们。”说罢看南碧一眼,南碧心神领会,低声应“是”。
薛云萍面上应了,心里却冷笑,一个丫头而已,随便就打发了,还能看得住她?
薛云晗见过德妃,聊了几句家常,便将李氏所绘的宫女小像拿出来,托德妃在宫里悄悄地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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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云萍见薛云晗走了,只留下丫头南碧,心里大松一口气,人又活泛起来,向柳三姑娘道:“我今儿过来是要替我弟弟求平安符的,为了表示诚意,我现下打算去老君像面前烧香念经,到中午用斋饭的时辰再起来,你要一同去么?”
离中午用饭还有一个多时辰,柳三姑娘连忙道:“我就不去了,我去逛逛园子,下午再同你玩。”
柳三姑娘性子活泼,在学里念书听夫子讲学都嫌不耐烦,更何况念经这么枯燥的事情,薛云萍早料到如此,笑一笑和柳三姑娘分了道儿。
碍事的就只剩下南碧了。
“我手有些冷。”薛云萍笑眯眯地看着南碧,“南碧,你去我们外面的马车里帮我取一个手炉过来。”
南碧知道这是想支开她,她得了薛云晗的吩咐,自然不敢离开,低下头赧颜道:“奴婢是个记不住路的,金楼观修得这样大,进来之后一通七弯八绕的,奴婢一个人找不着道儿,反而给二姑娘添乱,要不丁香去拿手炉,这里奴婢伺候着。”
呵,连个丫头都敢驳她,所以说她才一心求上进,不愿意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薛云萍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重又笑道:“也罢,那便丁香去吧。”
丁香既能做到大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不过片刻就取了手炉回来,里面已经添了炭,拿在手里温度刚刚好,双手捧着递给薛云萍,薛云萍却不接:“我这会儿又不冷了,你拿着吧,咱们先去老君殿”说罢踢脚朝石阶上走,南碧和丁香则跟在后头,薛云萍右脚踏上第一级台阶,左脚刚跟上去便差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
薛云萍出门的时候精心打扮过,南碧见她穿得一身留仙裙,知道小姐们为了显得高挑曼妙,脚下往往都是踩着一双高底鞋,这会儿薛云萍已经把手伸出来等人扶,丁香手里却捧着手炉,南碧连忙上前一步把胳膊递过去。
“今日穿的这双鞋底子硬了些,我走不大惯。”薛云萍右手扶着南碧的胳膊站稳,冲她笑一笑,继续拾级而上,台阶走到一半时,右脚突然一崴,身子向南碧倒下来,薛云萍本来就比南碧身量长,加上又穿了高底鞋,这一下便把整个上半身的力道加在南碧身上,南碧不可遏制地往下栽倒下去!
“嘶——”纵使内敛如南碧,在手掌擦过台阶的硬石面石也禁不住痛呼了出来,崴了一下的薛云萍却只是身子晃了几晃,重新站稳了,高高站在台阶上惊呼:“丁香,快过去看看。”
还好冬天穿得厚,南碧只是手擦破了皮,被丁香慢慢扶起来一走,才发现左脚踝骨处痛得厉害。
丁香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朝薛云萍道:“姑娘,南碧的脚踝怕是伤到了骨头。”
薛云萍走下来,和丁香一起把南碧扶到一张石凳上,把手炉往南碧手里一放,一脸为难:“下午就得回府,祈福是耽误不得的,只好你在这儿等着,丁香去找你们姑娘叫人过来帮你。”
丁香嗫嚅着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低着头跟着薛云萍走了。
南碧眼看着薛云萍主仆离去,心里急得不行,环顾四周见到石凳不远处有一只扫帚,咬着牙站起来,单脚跳过去拾起扫帚,颠倒了头尾充当拐杖,一瘸一拐问着德妃所在的静室而去。
德妃薛云晗闲聊着,正说到宣和帝特意叮嘱皇后为叶依兰肚里的小皇子求平安符一事,林嬷嬷急步从门口进来:“外头有个自称南碧的丫头,说是有急事寻县主呢。”
门口守着的宫人见南碧灰头土脸原是不肯通报,还是林嬷嬷先前传话的时候见过,这才进来禀了薛云晗。
南碧既是独自前来,必是薛云萍出了幺蛾子,薛云晗和德妃告了退,出门一看南碧的情形,不由心疼起来,没想到薛云萍竟然如此心狠,当下将南碧托给林嬷嬷,然后带着小霞追出去。
主仆二人刚进了道观后头的园子,一个宫女匆匆追上来,恭敬行了一礼:“县主吉祥,皇后娘娘有事宣召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