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鹏进屋,在满桌酒菜中找到几串随意乱放的钥匙,叫人去打开仓窑,其他人翻找账册。
片刻后,吕鹏沉着脸回来,走到谢嘉琅身边,“大窑基本都空了,小窑只剩下一些陈年潮的谷子。”
谢嘉琅不语。
一人飞快跑过来,送上刚找到的账册。
谢嘉琅看向跪在地上的官兵、主管。
库、仓主管浑身抖,欲哭无泪。
北河决堤的河段集中在嘉县一带,于庄县属于支流上游,没有汛情,离嘉县又那么远,没人会跑到这里来查账,而且县城上上下下全是他们的同伙耳目,真有人来查粮仓,知县肯定出手阻挠,实在阻挠不了,那他们就一把火烧了粮仓,万事大吉。
谁能想到钦差会出其不意,忽然从天而降?
猝不及防,两人根本无法掩饰,只能磕头请罪。
谢嘉琅翻开一本账册,一目十行地翻完,问:“粮仓有多少仓窑,大窑多少,中窑多少,小窑多少?”
他声音平静,不辨喜怒。
主管冷汗直冒,颤声答道:“回大人,于庄仓有大窑十口,中窑三十口,小窑五十二口。”
谢嘉琅注视着主管,目光清明。
“大窑可储粮万石,中窑、小窑,多则六七千石,少的也有千石,十口大窑,三十口中窑,五十二口小窑,谷九年,米五年,年年入库……”
他顿一下,皱眉问:“存粮呢?”
主管等人面无人色,吓得说不出话了。
谢嘉琅抬脚跨过瘫软的两人,吩咐随从:“记下还有多少存粮。”
随从应声,拿着纸笔往仓窑奔去。
吕鹏带走主管看押起来。
等他们锁上门,看守粮仓的士兵才反应过来,知道主管被抓了,士兵冲到院子里,气势汹汹。
吕鹏冷笑,抬刀上前,表明身份,喝道:“于庄仓主管玩忽职守,罪无可恕,被我们大人关押起来,物证已经送往京师了。大人谅你们不知情,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你们回去听候指示,可以将功补过,谁敢上前一步,先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今天下雨,刚好主管全都躲懒在屋子里吃酒,都被带下去了,士兵们群龙无,畏于谢嘉琅的身份和吕鹏手里的刀,不敢放肆,面面相觑一会儿,一哄而散。
谢嘉琅没有多做停留,检查仓窑,确认没有多少存粮,带着账册离开,去往县城。
吕鹏担心知县狗急跳墙,派人来杀人灭口,一直紧跟在谢嘉琅身边,手里握着刀。
像于庄仓这样的粮仓,他们已经查了好几处,不管账本做得多漂亮,仓窑都空空荡荡。有些粮仓主管反抗激烈,让属下带着士兵偷袭他们,幸亏他们早有防备,走得又快,才没让那些人得手。
不想一路平安,没有人过来阻拦他们。
他们直奔县衙,到了地方,现县衙乱成一团,知县得知谢嘉琅抓了粮仓主管,二话不说,逃之夭夭了。
于庄县的县丞捧着知县的官印上前请罪。
吕鹏收刀,骂道:“无胆鼠辈!”
随从分头去忙,吕鹏走进县衙二堂知县的书房,把所有信件、账册一包袱卷起来,送到谢嘉琅跟前。
谢嘉琅翻看账册和信件,眉头紧锁。
吕鹏看他面色越来越严峻,出声问:“是不是担心知县去搬救兵了?”
谢嘉琅摇头,沉吟片刻,抬眸望向嘉县方向。
“河东要乱。”
他语气沉重。
吕鹏被他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因为水患?河东是已经乱了,不过汪侍郎和你不是已经奉旨来治理水患了吗?汪侍郎去嘉县守堤、安置灾民,你想办法就近运粮、平抑粮价,再去和汪侍郎汇合……等水患过了,流民找到安身之所,乱象也就平息了,像咱们江州一样,每次决堤都要闹一次灾,小乱有,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吕鹏分析道。
谢嘉琅的脸色没有缓和,“离京前,皇上给我看了各地请求赈灾的奏报,上面所写灾情严峻,形势刻不容缓,来河东后,所有渡口被封,村庄和县城百姓全都被驱赶离开故地,粮价飞涨,流言沸沸扬扬,情势和那些奏报上所写一致……”
奏报没有问题,不寻常的是那些送到御前的奏报好像送得太早、太及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