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人走远,沈妤渐渐收了笑容。上辈子父亲和哥哥出征是在九月初十,算起来也没几日了,这辈子无论如何要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再去边关。便是这几日了,得想个法子才行。沈妤边想边往回走,刚到门口,便看见沈仲安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一下。“简直胡闹!”若是在上辈子,这种场面沈妤定是吓破了胆,但是重活一世,连盛怒中的父亲她也是十分想念。沈仲安指着她骂道:“你知不知道她要是将把瘸腿的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我看你以后就别嫁人了,当个老姑婆算了。”“不嫁最好。”沈妤小声地说:“我就想在爹身边当个老姑娘。”练武之人耳力好,这句话没能逃过沈仲安的耳朵。这话让沈仲安骂都无从下手,四下张望了一圈,随手抄起个东西佯装要揍她。沈妤连忙躲到沈昭身后,探出个脑袋说:“大哥,爹要揍我。”沈昭笑着说:“奉劝你赶紧认错。”“爹,我错啦。”猛地被人抱住,沈仲安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沈妤抱着沈仲安,只觉得还能听到父亲骂她真好,还能看见哥哥真好。自沈妤十二岁之后,便不太与他亲近了,如今她忽然这样,沈仲安只觉得心口发软,深深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沈妤用力点头,抬起眼皮看见了旁边哥哥沈昭,松开父亲又上前抱住哥哥的胳膊。沈昭低眉敛眸,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上哪儿学的这么一招?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沈妤抬起头眨了眨眼道:“无师自通。”正厅与偏厅间隔着黑漆葵纹隔扇,门廊上还装了珠帘。沈夫人从头到尾看完了厅上的一切,铁着脸离开,行至抄手游廊才道:“看见了吧,咱们母女俩就是外人,他们才是正正经经的一家三口。”沈仲安原配是河洲商户陆氏的嫡女,说是商户,却也不是普通商户能比的,陆氏商户遍及大周。而她是沈仲安的继室,沈仲安原配早亡,诚安候为了拉拢他,便将诚安候夫人的一个远房表妹嫁给了沈仲安,便是现在的沈夫人。虽然沈仲安待她也算相敬如宾,但半路夫妻哪有一路扶持过来的情意,只能说凑合着过吧。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一面,不过担着将军夫人这个名头,难免心生怨念。沈嫣垂着头跟在她身后不说话。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好歹在你爹面前露个脸,否则他沈仲安怕是已经忘了这个家还有一个女儿。”沈嫣咬了咬下唇说:“父亲没忘,昨日还同我说了好些话。”沈夫人嗤笑道:“你没瞧见她沈妤在你爹面前那模样,你在你爹面前畏畏缩缩,就你这样靠什么和沈妤争?”沈夫人说得沈嫣心烦,她难得出声反驳,“我不和姐姐争,姐姐待我好,但凡有好东西都紧着我。”“紧着你?”沈夫人摆手让下人退开,“她不要的当然给你,哪次河洲送东西过来不是她先挑?挑剩了再给你?”“那是姐姐的外祖母,不是我的,送来的东西原本就没我的份。”沈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就差指着沈嫣的鼻子骂了,看着院子里还有不少下人,只好一甩袖子走了。“小姐,我们回吗?”丫鬟问道。沈嫣在原地站了片刻,望着正厅的方向,眸中有些许黯然,“回吧。”不嫁江夫人出门时高高兴兴,归来时悲悲戚戚。进门便问:“敛之回来了吗?”门房回话:“回夫人,少爷回了有一阵了,还让小的见夫人回来便差人去通报一声。”江夫人面色阴沉,“不用通报了,我亲自去找他。”江敛之喜静,书房设在江府那一汪静湖的北边。江夫人找到人时,江敛之正立在湖边望着湖水,目光有些深远。已是深秋,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青色长衫,迎着风凭添了几分萧瑟之意。江夫人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想法也歇了,招了小厮去替他拿披风。听见身后的脚步,江敛之转过身,“母亲,今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江夫人打断他,“我与你直说了,那沈妤不能进我江家门。”江敛之眉心一蹙,“为何?”江夫人想起来就一肚子气,不由质问道:“你让我上门之前怎么没提过她是个残废的事?”江敛之脑中轰的一声,“残废?不可能。”“怎么不可能?”江夫人不忿地说:“她一条腿是瘸的,据说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我就说好好一个大小姐成日里舞刀弄枪的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