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拔出箭时只剩下一个一个的血窟窿。最后一支箭拔掉,沈妤用力地拥住了沈仲安的尸体。那些曾经的委屈和不甘突然之间蜂拥而至,劈头盖脸地翻滚着将她淹没。他们这些人拿命去搏,却有人视他们如蝼蚁。他们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到头来却连顿饱饭都没吃上,就被自己人送上了西厥人的刑场。奸佞当道,残害忠良,这大周朝的内里,早就烂透了!大仇未报,愤怒,仇恨,不甘化作了扯不断的线将她紧紧束缚住,只有一声一声的呜咽传进了风里。士兵在打扫战场,将没断气的伤员带回去救治。甘州校场人来人往,不时有伤员被抬进来,也有撑不住断气的被抬出去。谢停舟站在营帐前,侧耳听着身旁的将领汇报战况。“我们按殿下的命令追击了三十里,途中西厥人死伤数千,越过石马河就是西厥的土地了,我们在河畔守了几个时辰,确定西厥人不会回头便让大军后撤了。”将领韩季武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身甲胄都还没来得及卸,一路策马归来,身上还冒着腥气。韩季武没敢离谢停舟太近。世子有点洁癖,这是军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实。“甘州的守备军都是些废物,从前全靠沈仲安守住石马河沿岸,如今沈仲安几乎全军覆没,咱们青云卫要是撤走,甘州怕是……”谢停舟望着来往的士兵,道:“西厥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重整旗鼓,这个冬日不会再发起进攻,我们给盛京争取了时间,够他们重新建起防线了。”想到此战的惨烈,韩季武忍不住唾骂了一声:“那些杀千刀的狗东西,根本不把将士当人看。”谢停舟没接话,又有伤兵被陆陆续续抬进来。“欸,等会儿等会儿。”说话的人嗓门忒大,是谢停舟的副将常衡。常衡拦住两名抬担架的士兵,弯腰瞧了瞧担架上的人,又用手指探了探鼻息。“要断气啊,怎么回事这是?这人伤得很重?”————————————————作者有话说:在这个故事里,重生并不意味着无敌,这不是爽文。阿妤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苦难中成长,我想要铺陈的故事绝不只是为了救下父兄这么简单,阿妤的使命远远比这个更重,她会在路途中遇到那个与她并肩同行的人谢停舟。估计有很多小伙伴会说既然没救下父亲,那重生有什么意义呢?因为阿妤的使命远远比这个更重。前文的情节和后面的剧情一定是有联系的,安排沈将军的死亡,一定有理由。情节不能满足所有读者的喜好,如果你喜欢,那是我们的缘分,如果这篇文不合胃口,支持弃文。当爹抬担架的士兵回话:“回将军,伤倒是不重,貌似是给冻的。”说话间,谢停舟和韩季武已经走了过来。“殿下。”常衡抱拳行礼。谢停舟略一颔首,看着担架上的人问:“你认识的?”担架上的人一身血污,根本看不出面容,连睫毛都被粘在了一起。常衡道:“不算认识,这人就是之前在女墙上看见的那个杀得特别凶的家伙,功夫很不错。”韩季武极少听到常衡夸人,也来了兴致,仔细端详了担架上的沈妤两眼,摇头道:“太瘦了,体格看上去不怎么样。”“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常衡说起来就兴奋,“这人用的还是双刀。”他伸手摁在沈妤颈侧,问道:“怎么冻成了这样?”士兵回话:“这人好像是在战场上找了一晚上的人,今早我们去清点战场,看见他抱着一具尸体不撒手,差点和尸体冻在一起了,费了些劲才把人拉开。”常衡听得直摇头,听上去就够惨的了,“估计是好兄弟吧,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是沈将军的遗体。”士兵肃然道。常衡和韩季武同时看向谢停舟,韩季武开口问:“沈将军的遗体呢?”士兵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不消片刻,另一张担架抬过来,不同的是这次上面搭了一层白布。常衡准备伸手去掀,被谢停舟一拦,立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没有不尊重沈将军的意思,我就是确认一下。”谢停舟面色冷肃,“替沈将军收拾间营帐出来。”这是国之栋梁,满门忠烈应有的对待,哪怕是死,也不能随意供他人观瞻。清早的气氛都被压抑在风里,谁的脸色都没有好到哪里去。常衡招呼士兵,“抬进去好好治,这小子我看上了,等他好了收进我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