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月重新来到医院。她的脸色实在难看,护工连靠近都不敢,站在两三米之外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大概是担心纪明月会怪她没看好念念。察觉到护工大姐的紧张和不安,纪明月勉强扯出一丝笑,宽慰道:“不用紧张,我没有怪你。”
要怪之只能怪念念命不好,偏偏在这里碰见纪如林。纪如林那样的口腹蜜剑之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念念的信任,再三言两语击溃念念的心理防线,让他情绪失控乃至崩溃,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么?纪明月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念念,这几年为了能让治好念念,她废了那么多的功夫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现在有了点起色,如今在纪如林的三言两语间,瞬间回到当初。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多了一个人。玻璃窗映出主治医生的模样。纪明月眼睛眨了眨,仿佛飘离的灵魂终于落回身体里,她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念念还能好好康复吗?”
她的声音里透着茫然,医生第一次从她的脸上看出这样的情绪,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目前出现了一些并发症,导致其它的器官有衰竭的迹象,如果能快点找到合适的心脏,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纪明月:“好。”
她转身往外走,顿了顿,说:“麻烦你了。”
医生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纪明月步伐沉重地走出医院,外面的阳光温和,落在身上的时候瞬间驱散了周身从医院里带出来的阴寒。然而却驱不散她心底的阴霾。可是这个时候,偏偏还有人过来找不痛快。姜轻刚到医院,便看见了站在大楼门口的纪明月。他昨天被姜宁数落了一顿,说他提供虚假信息,让他好好在调查一下纪明月。今天他便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那个患有心脏病的孩子快不行了。于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打算再谈一谈换骨髓的事情。谁曾想正好便撞见纪明月。看纪明月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姜轻想当然地以为对方的弟弟没救回来,眼底遮盖不住庆幸之色。上前走过去,却故作悲伤地安慰道:“生死有命,纪小姐千万节哀。”
纪明月缓缓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盯住面前的男人。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的庆幸和欢喜,顿时怒不可遏,冷笑:“姜家的人是活不起了么,这么盯着我弟弟的身体,真是抱歉,我弟弟活得好好的,恐怕节哀的是你和姜家人吧。没有合适的骨髓,听说你们那位小少爷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姜轻怒道:“纪明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纪明月一把揪住他衣领,直接把人抵在墙上,姜轻吓了一跳,却发现对方居然挣不开对方看似纤细的手!他惊恐难当,一抬眸,发现比就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更恐怖的是纪明月杀气腾腾的脸色!她的双眸里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芒,那种杀意是伪装不出来的。姜轻只有在一些刀口舔血的人身上,才看到这种杀意。顿时大惊失色!纪明月凑上来,几乎一字一顿道:“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别来打我弟弟的主意,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打断你的腿。”
她甚至没有疾言厉色,但是无端得令人心头发冷:“滚!”
姜轻被她松开,下意识往外走,走了几步,他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驻足回头看去,纪明月此时正站在墙边的阴影处,半个身体笼罩在阴影里,半个身体在阳光下。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或者说,她整个人看上去漠然的仿佛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却处处透着阴森。像……姜轻暗道,像是地底爬出来复仇的恶鬼,披着一张艳丽的皮。过分的美艳,衬托的她整个人妖异非常!姜轻直到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后背早已沁出一层冷汗,心脏更是跳得飞快。手机响起。是姜宁打来的。姜宁问:“怎么样,那小孩同意捐献骨髓么?”
姜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透过窗看着秋阳下高耸的医院大楼,脑海里纪明月那张艳丽的脸幽灵般挥之不去。这一刻,他发觉纪明月和自家小姐似乎也没有那么像了。没有得到回答,姜宁唤了声:“轻叔,你在听吗?”
姜轻缓了口气,说:“大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找别的合适的人吧。”
他这些年为姜家打拼,不是没见过那些不要命的人,但是纪明月给他的感觉必那些人都危险。她的警告也不是弱者被逼到绝境之后无能的叫嚣,而是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她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总觉得,再招惹对方,肯定会是个大麻烦。但是姜宁听了这话,沉默片刻,不以为然地笑了声:“再找合适的人谈何容易?从我弟弟生病到现在我们没找吗,可是找着了吗?轻叔,你不会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吧?”
姜轻试图说服姜宁:“大小姐,我觉得我们低估了纪明月,她不是那种好拿捏的人……”姜宁打断他的话:“那又如何?轻叔?如果你连一个女人和小孩都搞不定,那我就让我爸找一个能办成这件事的人去办。”
这话就严重了,谁不知道在姜家,姜总对这个女儿宠溺得过分,简直言听计从,不论是么要求都会满足。如果她要换了姜轻,那就不单单只是不让他负责小少爷的事情这么简单了。姜轻无奈,叹息道:“大小姐,我尽力吧。”
姜宁什么也没说,便挂了电话。而此时,姜家。姜母修剪着花枝,见姜宁挂了电话后脸色不好看,便问了几句。姜宁把姜轻的话转述了一遍,姜母道:“这个姜轻,办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又说:“那纪明月不就是个纪家不受宠的大小姐么,也不看看现在纪家谁当家做主,早不是当初纪烟还活着的时候了,那纪如林恨不得纪明月死掉,他现在就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抢来的东西,终究受人诟病。纪家老一派的人还在支撑着跟纪如林作对,也是因为纪如林顾及自己的名声,不然这些人早就消失了。说起纪家那些事,姜母嘲讽道:“居然会惧怕一个小丫头,姜轻真是个废物。”
姜宁没说话。她想起自己见过的纪明月,几乎可以用愚蠢来形容。那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令姜轻惧怕呢?姜轻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总不能被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就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