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左边的衣角处绣了一片翠绿的荷叶,像是有人修补过的。他想起前些时练剑,总忘记前面有个池塘,每次匆匆收脚,剑气就会划破左边的衣角。
可是这么久了,他记得自己每一件衣服都是完整的。
裴纭衣那天提前结束练剑,回了房。他站在门外,看见小满在他的屋里。
她把洗干净的衣服折好,放进他的衣橱,整整齐齐的衣衫,每件的同一个地方都有一片翠绿的莲叶。
她关好衣橱,开始收拾他的房间。那一切,她做的非常熟练。茶水放在桌上他伸手一寸的地方,圆凳离桌子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近了怕绊着,远了怕摔着。还有盆栽里的花枝断了,她拿了把剪刀,细心地把过于尖锐的地方都剪了。
她做完那一切,就悄悄地走了,这屋里,仿佛并没有人来过。
可是,裴纭衣明白了,双目失明的日子之所以井然有序,那不过是因为,有人默默地照顾他,为他缝补衣服,帮他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成不变的地方。
裴纭衣眼睛好了以后,没顾上多休息几天,他很快就和小满一起,追随郡主去了。他知道,他和小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譬如,对待郡主,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而对待有些事,他们都是沉默到底的那一类人。
她就像一片小满时节的莲叶,不争春不取宠,独守一份恬淡。
“其实,白米糕仔细地品,也是挺甜的。”裴纭衣又拈起一块,送到她嘴边,“你也尝尝。”
小满张嘴接了,转身往前走。
走了几步,她踌躇着说:“纭裳她还小,可能有时候,会照顾不过来。我明天就要跟着长主出发了,前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做了几件衣裳。刚好,你今天记得带走。”
裴纭衣沉默了一会儿,提步追了上去。
“其实,我今日想去求长主,求她答应,把你许配给我。”
“啊?”
小满惊讶地仰着脸看他,仿佛不认识似的。
他总是一身黑衣,浑身上下一股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气势。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像个木头人,可是,他此时的眼中流淌着一缕温柔,像山间冰雪初融的清泉。
裴纭衣缓缓地牵了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上一点点轻轻地摩挲,语气带着她从没听过的缱绻。
“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一辈子,就过去了。”
他花了三年时间,为了努力变成一个更值得依靠的人。他们之间,终归要有一个人先打破沉默,如果再不说,小满就要跟着长主去南阳了,这一去,又是多少岁月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