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训斥间,有七八个年轻的乐工各扛了只大包袱进了厅内,随手将包袱丢在了地上,里面的黄色演出服随之散落了一地。
陶子走到了近前随手捡起了一件衣服,原来是舞黄狮子时的穿着。这些服饰制作精美,红黄图案衬着白色底子,五彩缤纷十分惹人喜爱。陶子拿起一件试穿了下,十分得意。
“大胆。”王诘怒气冲冲赶到了近前,一把扯下了陶子的新衣,厉声喝斥道,“这些演出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陶子心有不服,指着身上的旧衣嘟哝道:“这身旧衣都穿了好几年了,太破旧了,排练也没劲……”
“哼,难道你忘了宫里的禁规?”王诘缓了口气,将目光移向了众乐工,“记着,这些黄狮子衣,只有给陛下表演时才可穿戴;平时排练呢,只能用旧衣。”
众乐工听了不再言语,赶紧将那些新衣收拾好了,存放到了库房里。
王诘仔细清点了一番,随后锁好了库门;临走前他又试着拽了下门锁,将钥匙系在了腰间。
这些,全被站在门口的贾升看在了眼里。他思忖了片刻,一摇三晃地走到了王诘跟前,说平钰公主就要离京了,临行之前想见他一面。
王诘犹豫了下,道:“不去。”
“你……”
“在下早已与她情断义绝;再说了,我正忙着排练节目,一时脱不开身子。”
“走吧,别把自己往绝路上逼!”贾升向陶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拉一推将王诘带出了屋子。
天色阴沉,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紧密交织如网笼罩。
王诘心怀着怨意,不紧不慢的跟在贾升和陶子身后。
此时,平钰正站在望仙台上,一边凭栏远眺,一边与李婳交谈:“唉,岁月如梭,一晃三十多年了,昔日往事仍是历历在目让人难以忘怀……”
“沧海桑田,世事颇多变幻;”李婳顿了下,凝视着平钰,“如今圣上在位,姑母尽可随意潇洒求仙问道了。”
平钰看似有些怅然,轻叹道:“奈何青春苦短、芳华尽褪,心却难有归宿哪。”
“您还舍不得他……”
“怎能割舍得了?”平钰凄然一笑,“他,就像漫漫长夜里的一道闪电,让一潭死水骤起波澜,重燃希望之光……”
“情深几何,可惜仍留不住他的心。”李婳缓了缓,抬高了声音,“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两人正说着,贾升和王诘到了近前,拜见过平钰公主和李婳郡主。因一时走得匆忙忘带了雨伞,两人皆浑身湿淋淋的。
贾升借口去换一身干衣,带着陶子去了一边。
静默了片刻,王诘问平钰,何事唤他?
李婳抢先道:“明知故问。乐坊到此不过百步之遥,你竟然走了这么久。”
王诘赶忙解释,说太乐署正忙于演练节目,他一时难以抽身,故而耽搁了。
平钰指了下桌上的古琴,微笑道:“我要走了,临行之前想听你再奏一曲《凉州词》。”
王诘听了如释重负,轻诺了声走到了桌前,正欲坐下来弹奏,又被平钰喊止住了,说他衣衫尽湿,还是先换身干衣吧。
“不必了。”王诘说着拨弄了几下琴弦。
这时贾升已换好了衣服,对着王诘喝斥道:“别再惹公主生气了,还不赶紧去换。”
王诘仍不肯离座,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朗声道:“这身旧衣乃爱妻缝制,在下穿着自在些。”
平钰听了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负心郎,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李婳说着将一杯剩茶泼向了他,“不识好歹!”
王诘一时猝不及防,被茶水浇湿了胸口。
“婳儿,休得乱来!”平钰生气的瞪了李婳一眼,回过头来对着王诘道了声歉。
宁芯捧上一身道士的素衣,道:“换吧,小心受了寒凉。”
王诘一时难以推脱,于是起身走到了廊前,将湿衣脱下了放在了石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