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萧冷儿前往去看了木枷。次日一早众人就要往讨玉英门。
自三年前一役,木枷未再回返赤霞峰,三年来只在庚桑楚特意为他觅得的院落中静心修行。此次亦是他与萧冷儿三年来头一次碰面,但他神色平静,似早料到她有此一行。
两人关系并不算如何亲密,但萧冷儿只当他是个老朋友般。
琐琐碎碎捻了近日发生之事说与他听,末了又说到白日那一出。饶是木枷多年来潜心修道,看红尘中事心性极淡,听到此处仍不由有些皱眉:“你又何必如此决绝,伤人伤己。”
沉默良久,萧冷儿轻声道:“事到如今,我已算不得个完整的人。失却常性,与妖魔无异。”
木枷叹息不语。
“你不必可怜我。”萧冷儿淡淡道,“无论如何,我身边总还有个问心,看到他,我便觉得自己也做不得最可怜。”
她话语间不乏嘲弄,再没有半分昔年他初见她时提到那个人的情衷意浓。木枷沉吟道:“你如今有何打算?”
“便如我方才所言。”萧冷儿道,“不惜一切助问心夺取天下。只盼在我还留着一口气的时候,能亲眼见到江湖一统。”
“你来见我又是作何?”
她抿唇不语。半晌轻晒:“谁知道。”
她走出那院落时,听身后之人如叹如慕道:“她若能早早得知日后有个你,当初必不致逼迫爱儿至此。”
她半步未缓,亭亭然走出院门去。
月光如银。
她连伤害自己亲生大哥也还能枯如槁木的心,竟起了细细密密一阵痛。
她回到“有凤来仪”时,那人撑了盏灯笼在院门口等着她。月色下玉颜衬了微光,明丽如春不可方物。
她不知不觉便停下步来,痴痴回望他。他是她一生遇过最美的人,就算已成昨日,她仍难以否认。
他们认识了许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回望她,等候她。
她但愿自己不记得,但她满心记忆偏又如此明晰。
她早已染血的心像是被这月色给暂时笼上薄纱。那人风致无俩的脸看上去竟也不再那般可憎。
他上前几步来牵住她的手。那浑身凉意浸得他眉目微敛,便将她双手纳入宽大袍袖之中,将她整个身子都挡在自己与灯笼之间。这院落如此凄清,而他所纳之处却如春风一样叫她沉醉。低叹一声,她双目微阖,终屈于他怀中。
两人在院中站立半晌,这才清醒过来进屋去。饭菜早已凉透,但他担心她身子,执意要热上一热,只叫她在一旁等饭就好。
他往日里做甚事都风流雅量,此时沾上锅碗,却连一向清静的额头也染上细汗,叫她看得频频失笑。
吃饭时她不时往他碗中布菜,像个真正贤惠的妻子,而他眉梢眼底都带着笑意,又怎不是个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丈夫?
饭后二人同塌而眠——自她第一日入住“有凤来仪”阁便是如此,他夜夜拥她入睡,却从未逾矩。
他呼吸绵长,她只以为他早已入睡,月色西斜的时候,他一直拥她的臂微动,她静静闭上眼。
良久如蝶翼般的吻落在她唇上,鼻尖酥酥麻麻的气息挠得她眼皮几乎都要跟着颤起来:“今日……我很开心,谢谢你。”
她想,某一刻连呼吸都险些夺走的疼只属于早已僵死的不知谁的心。
*
楼心圣界一行人前往玉英门声势十分浩大。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又是庚桑楚萧冷儿。他二人一路携手同游,指点山川,俊雅潇洒模样又哪有半分前去办“天下大事”的模样?但庚桑楚行事向来胸有成竹,此番更兼有萧冷儿公开投诚,无形中已为圣界众人增添不少士气。
但萧楚二人既出了自家院门,自然也没那等谈论风花雪月的兴致。此时二人在前,圣沨镜湄几人在侧,听萧冷儿淡淡道:“此番以讨*伐玉英门为名,实则攻打崆峒,只怕武林盟便打着要咱们直直将矛头指向崆峒,好落了天下英雄口实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