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汤药,的确是为避子汤。”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嗅了嗅碗底的残渣,眼见唐玄育的脸色微变,却并不恼火,便继续道,“且这种避子汤服用久了,会大损女子身体,叫女子日后都再难以有孕。”
门外,一道惊雷落下,也照亮了唐玄育阴沉的脸。
他静默良久,最终只是对这缄口守诺的老大夫微微一扬手,叫人给了真金白银便将人打发出去。
书房大门敞开,窗外的雨落成帘,时有闪电刺破天空,叫唐玄育的心一点点沉寂下去。
“去夫人的房中搜寻一番,看看是否有避子汤里的东西。”
“是。”
仆役们弓着脊背,走的迅速。
却不过一会儿,他们又齐齐折返回来,没有带回来任何草药,却带来了方才大夫所说的避子药方,那药方被写在泛黄的纸张之上,似乎是年代久远,可上面的墨渍却被人一遍又一遍的填满。
唐玄育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只是摆摆手:“放回原位,勿要叫人发现。”
“是。”仆役们又悄然离去。
正当唐玄育微微出神时,唐婉已经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裙而来,手中捏着一把团扇,安静的等候在外,她想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打扮,又将发间的银簪拢上了几分,耳后留半指长的碎发,只侧过身,用一双眼,打探似的往书房里瞧。
唐玄育看着,恍若隔世。
唐婉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她母亲生前在外等候的模样,不动声色,不扰人清净,只是安静而乖巧的等候,头上发簪,耳后碎发,就连那只小心翼翼探寻的眼,都学了个十足像。
“你是来为你母亲抱不平的么。”唐玄育开口,一针见血的戳穿了女儿的表象。
唐婉也许可以表现的很乖,也很会为学士府着想。
可唐玄育深深知道,唐婉心底的伤疤,一个在死去的生母,另一个则是在死去的小蝶身上,唯有这两个人的死,她耿耿于怀,更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两件事情的怨恨。
唐婉仍用那令他熟悉的姿势,遥遥望着他:“父亲懂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刘淑兰……”
“女儿不过只是猜测而已。毕竟以前父亲将我困在角楼之中,封在偏僻小院之内,将我弟弟送到乡野里吃苦受罪,我从何得知夫人所做的事情?”
唐婉软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才露出和她母亲截然不同的恶劣的笑容,嘴角勾起,那团扇仍像是嘲讽唐玄育似的,左右摇晃,她说,“若非是如今王爷教导我会了一些医术,父亲也信任了我几分,我怎能看得出?”
“婉儿。”
“父亲应该去叫您的淑兰才对。”唐婉慢慢扶着门框踏入屋中,逆光朝他开口,“女儿从不是您心尖尖上的人,女儿只是棋子,您如今真正该去复仇的,应当是那将你当做棋子的人。”
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唐婉背后的雨帘,却将她整个人都送入阴影之中。
唐婉慢步走到桌前,放下团扇,两只手撑在桌案,倾身而下。
“父亲,刘淑兰骗了您,少说十年半载。那当初我母亲被送到青楼一事,叫您污了云州血脉之事,会不会也有问题呢。”
“不会的,淑兰她怎么会……”
“她都肯让父亲的小妾再也生不出孩子,又为何不敢污了云州的血脉,叫您一心扶持她的孩子。刘家如今的鼎盛,又是吸收了咱们学士唐家的多少血呢?”
唐婉一字一顿的说完,看着唐玄育眼底已经冒出火光,她便慢慢的起身离开,只留下一句:“爹爹如今厚待我,作为报答,女儿愿意为您护住那两位新来的姨娘,日后学士府是否能有未来,皆由父亲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