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已经跟着参与政事了,平常康熙议政的时候也会在里头跟着听上两句,这回是在熟悉的行宫里——太子被责骂那一次的行宫里。
前头的大学士们已经说完了其余的所有事情,胤禛他们都只是在旁边听着,没有出声,结果等到最后的时候,大学士阿兰泰站了出来,说了一件小事——吏部之前有一个前锋统领病故了,他身上还有拖沙喇哈番令这个爵位,也就是从前汉人常说的千总,现在哥哥去世了,按照规矩应该要让他的弟弟承袭这个爵位。
阿兰泰所说的当然不是让弟弟承袭爵位,而是说这个弟弟他在兄长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去探望过哥哥,哥哥过世以后他也没有奔丧。
当场康熙就把这个弟弟痛骂了一顿,说他刻薄,过后不许他继承爵位,不仅不许继承哥哥的爵位,还把他本身的职位给革除了。
几个参政的兄弟垂着头,一声不吭,都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看太子。
太子脸上还是温顺的笑,他才刚被放出来没多久,这会儿都是极力收敛脾气,表面上看上去就是老老实实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在想点什么。
本来就是已经到了结尾的时候了,说完这个事儿也就散了。
大阿哥出了门就发出一声讥笑,没说话,但是听着就阴阳怪气的。
太子站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要发怒了。
老三和老四夹在中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开口,太子率先丢下几个人走了,没过多久,大阿哥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留下老三老四,老三想开口和胤禛说点什么,胤禛匆匆说:“我福晋还在等我,三哥我先走了。”
胤祉:“……”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老四一个刚成亲的人,会这么黏媳妇儿,还是不是男人了。
结果他回去把这个事情和三福晋说了以后,董鄂氏一句话没说,扭头就叫人把他的东西都给放书房去了,原话是这样说的:“成熟的男人也该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爷在外头累了,我们女人家觉轻睡不好,回来的晚了还吵人,索性到书房去吧。”
胤祉搞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知道自个儿被嫌弃了,被赶出福晋的卧室,当然也恼了:“有本事别求着爷回来!”气性大的三爷直接去了田格格的屋里。
胤禛和云秀说:“这些日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之前胤禟病了,他们几个当哥哥的都去探望了,唯有太子没去,兴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储君,没必要去探望一个才十岁的阿哥,从礼法上来说这没什么错,但是从道德品行上来讲,太子未免有些薄情了。
皇阿玛多半听了什么话,又是在熟悉的地方,想到了太子之前表现出来的冷漠,“触景生情”了。
云秀悄悄和胤禛说:“阿兰泰是皇上的人。”这些内阁大学士们自然也是有阵营的,像是之前的徐元梦等人,就是天然的储君太子党,因为是汉人,笃信正统,所以也很不屑于和纳兰明珠等人为伍,而马奇、余国柱他们身后站的是八旗贵族,想要的是自己的利益,皇上不喜欢他们权势过盛,处处打压,他们也笃信康熙教出来的太子会无限打压他们,所以选择了扶持大阿哥。
总之,内阁里大致分出来了两个派系,各自站队,当然也有完全不站队,只听康熙的话的,那就是以阿兰泰为首的人,他们只听皇上的话,说话做事都是秉持着皇上的旨意。
这会儿阿兰泰忽然说起那兄弟俩的事情,多半是得了皇上的授意。
胤禛恍然大悟:“皇阿玛是想提醒太子?”又或者是故地重游恼了,想起过去,气性又大了。
他细想了想,多半皇阿玛是要提醒太子叫他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也想看看太子在被禁足的半年里有没有反思成功吧。
云秀点头认可了,康熙想让太子明白自己的意思,让他明面上至少要做的漂亮一点儿,可听胤禛说的话,明显太子没有意识到皇阿玛是要提醒自己。
康熙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他们两个的一系列操作以后,他们之间早就不如小时候那样感情深厚了,以前太子犯了错,他的头一个反应是索额图教坏了太子、亦或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现在呢,他已经把太子的错归咎到了太子自己的头上,开始责骂他。
而他的这种行为,是会让太子意识到自己没有之前那么受宠的。用受宠来形容就已经很不对了,应该说得上是,太子会觉得自己的皇阿玛对自己并不信任了,开始挑刺迫害他了。
云秀叹口气,和胤禛说:“往后皇上和太子的事情,你别掺和进去太多,知不知道?”再怎么样,康熙还是觉得太子是自己的好儿子,是赫舍里氏留下的血脉,是他付出了心血的继承者,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是不会放弃太子的。
胤禛答应下来。
之前云秀提出来可以找西医给胤禟治病,恰好那个葡萄牙来的传教士会做外科手术,如今已经制定好了手术计划,立马就可以开始手术了。
康熙本来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胤禟动手术的,后头仔细看了胤禟的脉案,终于下定了决心——再不动手术,胤禟估计就得没命了。
宜妃这几天时时刻刻都想着京中的胤禟,脾气有些急躁,发了好几场的火。
中间有一次停在了温泉行宫里,她们几个随行的嫔妃聚在一块儿说话,宫女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撒了一点儿,被她痛骂了一顿。
其余人都知道她是担心儿子,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个个都躲着她。
小佟佳氏脾气好,叫人重新上了茶,又劝她:“怎么着急忙慌的,皇上不是已经请了葡萄牙的传教士给胤禟治病么,相信很快就能好的。”
云佩也说是:“你这样生气,回头别气坏了身子,反倒要五阿哥和胤禟为你担心。”
她难得会在众人都在的时候安慰什么人,如今骤然开口,还让人觉得奇怪呢,随后知情的人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五阿哥胤禟还是在永和宫里头出生的,宜妃当年可还在永和宫里坐了月子呢。
两个人亲近一些也没什么,顶多是觉得她们两个宠妃居然不竞争,有点儿稀奇罢了。
几个得宠的小嫔妃也是这样想的。她们不比前头的宫妃们进来的早,位分也给的早,如今就算再得宠的王氏也只不过是个常在罢了,当年德妃和宜妃是同一期得宠的,两人居然没成你死我活的样子,也是奇怪。
云佩一开口,宜妃那炮仗脾气也就跟浇了水一样哑火了,垂头丧气的。
云秀在旁边坐着都想笑,宜妃平日里虽然跋扈了一些,可真要论起来也是个怪可爱的人的,她的跋扈不是会动手打人,也不会摔花瓶,只是口头上说两句,骂起人来也是一副娇娇的口气,叫人不忍心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