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幻影中虚,被紫薇殿满堂烛火照着,所有的景、物、人都散出幽幽彩光,呈半透明状。
楚明玥身处一片虚无,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打量这座巍峨又空旷的大殿,殿内彩云流动,乐声缥缈。
而她看到奉化帝一袭刺金龙纹的珠白缎面皇袍,高坐金椅,她的父亲定远侯身披铠甲站于殿下。
这是出征在即紫薇殿辞行的画面。
楚明玥心想。但是,每逢阿爹前往边疆,她都是一早就骑马到郊外等候送行。
再看这个梦,就觉得光怪陆离了些,她何时穿过一身戎装跟着阿爹一起上朝,这个梦未免过于荒唐,这不是她的真实记忆。
楚明玥瞧着有趣,她朝前走几步,殿内文武百臣皆视她若无物,他们,这些人都瞧不见她,如此她就放心大胆走到了定远侯身边。
这是多年前的定远侯,两鬓的发还未全白。
“阿爹。”楚明玥低低唤一声,果然,定远侯未有反应。
楚明玥怔怔看着定远侯,怀念中带着几分委屈,她轻轻侧头,靠在定远侯的肩上,肩头翘起的护甲依然坚硬硌人。
楚明玥突然就鼻尖一酸。
她又往一旁的自己看过去,只看一眼,她立马知晓,这是十九岁的自己。
十九岁的她穿着一身红色戎装,她绕着那一身红转了半圈,不由心念,还真好看。
继而,就生出几分遗憾,当年出嫁前,何故不跟着阿爹到边疆看看呢,那里的草原一定比京郊的跑马场大多了。
接着就见一身红色戎装的人双手抱拳,清丽的声音响彻大殿,“臣女恳求陛下,准许臣女随父出京。”
“昭阳可知自己在说甚?”
大约是梦境的缘故,金椅上的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虚无缥缈起来,甚至带着绵延回声。
“臣女得皇伯父偏爱,立下太子妃之约,可臣女志不在红墙宫柳里,臣女的马也想去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吃嫩草。”
她不愿嫁给皇太子。楚明玥脑海里白光一现,就是没有任何缘由,她感知到红衣戎装的女子内心的真实想法。
提到皇太子的时候,她的心境不起丝毫涟漪。
楚明玥突然就感觉心情爽朗,梦中的自己可比现实中的自己出息多了,竟是从未欢喜过宣珩允啊。
想到这里,楚明玥稍稍叹一口气,莫非竟是自己还未当真放下?怎得在梦中还会耿耿于怀当年若不曾嫁他。
这一叹气,斑斓十色的梦境开始分崩离析,她急忙往金椅看去,只瞧见奉化帝双唇一张一合,声音却消弭在自顾崩塌的梦境碎片里。
“昭阳这是做了什么美梦?”
熟悉的声音闯入破碎的梦里,梦境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楚明玥睁眼坐起,耳边残留奉化帝半句“昭阳既是不喜……”
“十九叔,”楚明玥一声嗔,“你扰人清梦。”
柳舒宜端着沏好的小兰香上来,递给楚明玥一杯,“醒了?甜酒虽不烈,醒后却最容易反酒气,喝杯茶清一清。”
楚明玥低头轻轻啜一口茶香,抬眼清澈明眸流转,“方才梦到我一点都不想嫁人,为了此生不嫁人,我向皇伯父请命要去征战沙场做女将军呢。”
她眼尾眸光飞舞,并未因往事有任何懊恼与悔恨。楚明玥从来不会因过去的错误选择而自怨自艾当下的日子。
“哦?”宣祉渊靠坐在窗棂上,腕骨搭在屈起的膝骨,“昭阳可是后悔作为楚家女儿,竟没成为大宛第一女将军?”
楚明玥托腮,迎着光微眯眼往窗口看,她蹙眉沉思几息终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