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就是最好的消息。
张辞水看一眼她裙裾起伏,随如风的步子而翻飞,未再说话提步跟上,临出大帐,扭头朝踟蹰站着的张婶递了个眼神。
“带上医术最精湛的军医、救命的药,以及留在大营的所有黑衣骑,还有黑羽鸟,这些都是极熟悉陛下的近卫,绥远军,再带三百绥远军,剩下的留守军营,以防小部分敌军心有不甘,拿命反扑,另外准备一架马车,陛下回程万不能再骑马。”
楚明玥跟随张辞水在黑夜里疾行,间隔燃着的火盆忽明忽暗照着她的脸,她语速很快,但声音里有无限的沉定,连带着张辞水都跟着安定不少。
张辞水办事很快,人马很快在军营校场集结完毕,楚明玥翻身上马,燃烧的火把把那双凤眸照得格外亮,她的眉间露出一抹凌厉,一声令下,“出发!”
人马浩荡而出,黑羽鸟低空飞行,翅羽扇出赫赫风声。
张辞水的马匹紧追楚明玥身后,这时他才注意到,楚明玥两条胳膊上原本该随风飘动的绡纱广袖,被她用衣带绕手臂紧紧绑着,马背上的纤拔身影爽利洒脱,就仿佛,她就该是马背上的女英豪。
张辞水未跟着定远侯行过军,但在这夜的皎月下,他恍惚看到威震四方的楚将军昔年风采。
赶至烧成废墟的大邺府时,张辞水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踏入这处充斥着烟灰气味的城池时,每一个将士脸上都是一脸沉重难言。
满地流淌着混合了灰烬的乌血,李享浑身是伤跪在这一片刺鼻的浓郁血腥里,而楚彧,站在被浇灭火焰的残垣断柱里,铠甲上尽是乌黑水痕。
其余的将士,除伤重被送回军营医治,剩下的都双手乌黑垂首站着,有人的指尖在刨挖废墟时,被尚未熄尽的木头烫得鲜血直流。
将士们都是手持兵器而来,并无挖土搬运的工具,被炸药夷为平地的残垣断柱,是将士们徒手挖开的。
一人一双手,数百将士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愣是将陛下进入过的那间屋子挖开了。
火把照耀着这处院子,亮如白昼,所有将士垂首注视着的方向,尚能看到被烧毁过半的桌椅、屏风。
在这个布满血腥气和硝烟气的深夜里,所有人都一同沉默着,绝望着。
楚明玥端坐马背,扫过满院死寂,她的喉间突然弥漫起血腥气,整个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像是要被烧着了。
死不见尸。
这真的是好消息吗。
楚明玥猛掐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古纥军主帅阿班诺华的尸体也未找到,那就不能放弃,府邸城池,多有暗室,陛下既进了这间屋子,总不能两个人都被……”
后边几个字,她没有说下去。
楚明玥下马,大步朝李享跪着的废墟走去,她扫一眼楚彧,“传军中机甲师过来,找出暗室机关。”
楚彧的目光从她裙裾游弋而过,抱拳回“是”。昭阳郡主太镇定了,让他根本没有去想万一没有暗室,他被郡主沉湛的气息感染着,他觉得这地下一定要暗室,陛下一定在暗室活得好好的。
机甲师很快被带过来,他朝楚明玥躬身见礼,腰身尚未弯下,被楚明玥抬手免去礼节。
机甲师是个孱弱的年轻人,有几分崔司淮的影子,只见楚彧往前方废墟一指,“崔先生请。”
楚明玥眉尖动了动,原来是崔家人。
崔姓机甲师走进废墟,取下身上背着的工具箱,拿出两件小巧少见的木质工具,开始四处敲敲打打,每敲打之后,总要侧耳贴上去听一刻钟。
楚明玥远远站着,目光锁着机甲师的一举一动,她虽不说话,似烟水峰峦的蛾眉却始终蹙着。
奇门遁甲所在的暗室密道,没有图纸要找出其中关卡,谈何容易,且爆炸之中,很可能震塌本就是建于地下的暗道。
天幕渐渐露出鱼肚白,夜色正在退去。
所有人都守在这里,静静等着。
张辞水看了看楚明玥,终于开口劝道:“郡主,您坐马车里先歇着,这里有我等弟兄们守着。”
楚明玥摇头,眸光始终沉稳。
“待救出陛下,郡主少不得要操劳照顾,不如趁这会儿养精蓄锐,补足精力。”张辞水再劝。
照顾?楚明玥的心里又烧起一团怒火,她只想怒斥那人不知分寸,君不涉险的道理,怎就不听,如果,那人真能回来。
双腿站得麻木,几乎失去知觉,楚明玥稍微提膝活动酸胀腿腹,这一低头,方才看到自己竟赤足站在地上,自己从大帐出来时,竟忘穿鞋一路赤足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