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尚未结束战斗的村子。村子很大,足足有百户人的规模,随处可见义部人伪装的村民尸体倒在田间、房屋、村中小路,还有一些身穿盔甲,正在战斗的义部王族正规军。到处都有战斗中的快监兵的身影,他们被冲得七零八落,这是一场以少迎多的战斗,可他们却丝毫不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笑脸,如今哪怕身中数刀,仍然大喊厮杀者。他们毫无畏惧,他们的盔甲、脸上、手上、身上,都是血,血迹分不清是敌军还是自己的,他们毫不在乎,唯一让他们在意的,只是大刀溅过来的血,染上了他们的手,让他们一度握不住滑手的刀柄。卫守昊的快监兵们个个被这个场面激红了眼睛,平日里向来很独的个人,如今纷纷变成了群狼,呲牙暴怒,等着头狼的一个号令,他们就可以扑向敌人,撕咬碾碎他们。“众将士听令!”卫守昊拔出自己的长剑,兵器刺耳的声音激荡起了快监兵身子里的热血。“杀!”“杀!”快监兵纷纷响应,拔剑扑向战场。马蹄声淹没了了一切,好似拥有地动山摇般的震撼力量。原本还在勉力坚持的快监兵,看到了兵马支援,仿佛看到了人生最后的那点希望。赤红的眼睛里顿时被生的讯息所掩盖,原本被死亡淹没的黑暗,好似终于迎来了光明。还有些早已伤痕累累的快监兵,看到了熟悉的兵马,终于放下心中最后的那点悲恸,他用已经染上死亡的扩散瞳孔,死死盯着快马而来的友军,这仿佛是一种圣神的交接。终于,他终于可以放下周身的疲惫,任由自己好好休息一场。杀、杀、杀!所有的士兵脑子里只有这个字。卫家军的军旗还在旗手的手中飘扬,卫家军的热血还在士兵的胸口中流淌!只要他们没死,哪怕跪着,他们也会勇敢的迎上冰冷的利剑,没有丝毫的畏惧!在卫守昊领兵加入以后,这场战斗,又整整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卫守昊早已下马杀红了眼睛,身上全是血迹,他的盔甲早已经不见,他的刀柄早已被鲜红浸染,他记不清自己的面前倒下了多少敌人。他只是在用眼睛疯狂的寻找。任何阻碍他视线的敌人都会被他夺取性命。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会没有?“卫三!卫三!”卫守昊不止一次的大喊。哪怕他已经筋疲力尽,手也一度握不住刀柄,但是他叫喊的声音却依旧那么的洪亮,一次又一次。最后,声嘶力竭。义部的兵马终于被控制住,义部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对于族外人,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就能战死到最后一刻。在和炎和义部多年的交战之中,几乎没有什么义部部族的俘虏。因为他们,只有战死,从不投降。小副官得以找寻卫守昊的身影,他连忙跑去,搀扶着卫守昊这摇摇欲坠的身体。“大人!大人,属下得了消息,战斗中地方首领出逃,吉监官带了一小队人马,早早追了过去……”“你说什么!”卫守昊一把提起了小副官的领口,眼睛里泛着血丝,声音也格外的沙哑。他慌乱的推开小副官,朝着最近的一匹战马走去。他脚下不稳,几度踉跄,但要上马的意志却是那么的不可动摇。“大人!”小副官连忙阻止。那些终于战罢了的士兵纷纷站如松的看着,就等着卫守昊一个号令,继续跟他冲锋陷阵、出生入死。卫守昊被小副官扑倒在地。“大人!请大人三思!”“滚开!”卫守昊推开小副官,平日里的那些运筹帷幄孤冷清寡好似在一瞬间被破坏了干净。他就像一匹受伤悲恸的孤狼,浑身是血,独自在山林里无助的徘徊。快监兵们看着,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有些年纪小的士兵,用袖子抹去自己眼中的泪,咬牙故作坚强的抬着头。马蹄声传来,稀稀落落的,来自敌人的方向。大家顿时又紧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纷纷紧绷着身体,等着即将到来的一切。近了、近了、更近了。大家感觉都听到了彼此心中的战鼓声。他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即将到来的,又是什么。死亡,在这一刻离他们是那么的近。他们没有丝毫退缩的等着。忽然,几匹枣红色的战马出现在众人眼前。熟悉的盔甲,再熟悉不过的人。吉惠领着仅存的四个快监兵,背光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浑身是血,犹如从地狱归来的战神一般。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刺得人眼睛酸涩。只见吉惠一手把缰绳,一手高提着地方首领的头颅。她的头盔不翼而飞,长长的马尾直垂而下,一阵风飘过。整个战场,响起了疯狂的叫喊声!终于!他们!胜利了!吉惠脏兮兮的小脸上跟着露出了一个痞笑,清秀的五官衬上不乏英气的眉眼,十五岁的吉惠倒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战胜的快感让人即感伤又高兴。她正想来两句英雄的贺词,眼睛却扫过人群中的某个身影。一群敌人尸体包围着的,狼狈不堪的人。吉惠心下一抖,像是对待什么垃圾似的,甩手就把地方首领的头颅丢给了其中的某个士兵。吉惠快马扬鞭,朝着卫守昊驱马而去。军区大营,放眼望去,皆是模样相同规格统一的营帐。营帐接二连三,井然有序的并列着。月色高悬,大营里仍旧是火光冲天。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守夜,巡逻的军队也有丝毫懈怠,认真的排查着。今天,军区大营刚刚打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胜战。两支快监兵,两千人马,力战义部王族齐蒙部下第一勇士呼传哈,其所带的八千精锐几乎全部战死,自己更是被斩下首级。情况惊动卫大帅,卫大帅亲自发令,命军区大营联合三大关一同探查周边山区情况,务必清查所有村庄。军区大营连夜派兵……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相比之下,作为英勇而归的吉惠、卫守昊两支快监兵,得以留守大营,稍作休息。吉惠的兵马损失惨重,几乎全部战死,一千兵马,只剩不到一百来人,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也都是重伤难起,算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卫守昊带领的快监兵就要相对好些,清点一下,伤亡并不严重,可以说是在吉惠之后捡了个便宜。吉惠斩下呼传哈的头颅,与卫守昊会面后不久,赶忙撤退。军区大营带兵前来清扫,事后吉惠才知道,收到她求援消息的另一支快监兵,在救援的路上被伏击,一千兵马几乎全部牺牲。直到那时候,浴血奋战的快监兵们才知道。原来,不是没有友军来救他们,而是他们来不了了。吉惠和卫守昊领命带兵而回,对士兵们进行慰问之后,参将甚至忙得没有时间与他二人多说,只是口头上肯定了两人的功绩,就将呼传哈的头颅封入木盒,命人快马送去卫大帅驻守的边疆。吉惠和卫守昊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相互安抚好自己手下兵马后,也就各自回营,那之后,黑夜降临,他们都没找到机会,好好说说话。这就是战争,每一次的胜利,都伴随着死亡和牺牲。胜利的欢呼声沉重得无以复加。卫守昊回了营,脱去身上的盔甲和血衣,总算能找到机会,把自己洗干净。他穿着亵衣,舒展了下筋骨,便磨墨准备写字。卫守昊努力对应着上辈子的情况。觉得唯一能对得上时间的,就是上辈子的边境之乱。但这次比那提前了很多,而且,情况也要严重了很多。上辈子的边境之乱发生得还要再晚一些,朝廷命卫大帅进行镇压,义部王族谷南扎提议可以帮助和炎,他派遣自己的儿子维唯尔出使至和炎京城,面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