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朋友终于要被扫地进入幼儿园了。
站在幼儿园的门口,她小手紧拽着谢安然衣角不肯松手,一向霸气的小脸此时露出一丝怯懦。
安然蹲下身来,与她视线齐平,摸摸她的小脑袋。“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怕幼儿园的小朋友会笑你没爸爸?”
小家伙圆圆的眼露出惊奇:“妈妈,你怎么知道?”任他们如何问,她都没有说过真正理由,妈妈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旁牧竞尧眉头高高皱起,他不是就站在她面前,怎么就变成没爸爸了,他还没死呢!他上去一步,同去送学的贺寻却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向自称是聪明无敌勇气无敌,是可以横着走的小螃蟹吗?”安然对着小家伙笑了下,“那你怎么忘了,妈妈曾经跟你说过的,妈妈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妈妈也跟你一样,有很多人疼,像是个小公主一样。可有一天,妈妈也变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被人笑被人欺负,你都忘了?”
从小没有父亲,从天堂跌落,长大后嫁了人,可没多久又成了单身妈妈,一路走来,总是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其中冷暖心酸,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谢安然在小家伙闹腾的那段日子里,已然想到。小家伙一向自信,有是习惯了被人捧在手心的,又怎么能忍受被人嘲笑。
牧竞尧听完,心有触动,看向那对母女的眼神微微晃动。一向用冷硬目光看待这个世界的他,面前那块坚硬的冰裂了开来。
他自己也是一路孤独走来,小时候的牧竞尧很霸道,谁都不敢惹他,那又何尝不是保护自己的方式,因为他同样的不想被人笑。
再看现在的小谢谢,就像在看以前的自己。小家伙比他那时候还要小,她怎么能不恐惧?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何那孩子会觉得自己没有爸爸。他看向另一个男人,却见那人的眸子全部落在安然身上,从来以温柔表情示人的脸此时隐隐有着晦暗之色,那一双眼,深的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牧竞尧面色一震,那不光光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他分明看见,里面除了心疼之外还有一丝隐藏的愧疚。为什么?
贺寻察觉到侧旁过来的目光,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瞬间收回,仿佛刚才那一瞬根本不存在。他抬眼看回过去,平静的目光好像宁静深海,再也不能被半分窥测。
不知身后默剧的小谢谢摇了摇头,笑颜展开,圆圆的眼完成了月牙儿。“妈妈,我不害怕了。我会比你更勇敢,因为我有妈妈在。”
小时候的谢安然,在父亲过世后,母亲便带着姐姐跟弟弟一起改嫁,而她留下陪着爷爷一起守着落败的谢家,那是安然最沉痛,也最无助的回忆。
“对,不怕,因为你有好多人陪着你。你看,你有牧叔叔,也有贺叔叔。哪个不比别的小朋友爸爸厉害?”
小家伙仰头睁着圆黑的眼,看看牧竞尧,再看看贺寻,突然鬼头鬼脑的凑在安然耳朵旁边说起悄悄话,安然听她说了几句,一把捂住她小嘴,悄悄侧头瞅了身后两男人一眼,脸颊绯红,“上你的学去,刚才还哭鼻子,这会儿又皮痒了,是吧?”
“谁哭鼻子了,哼。”谢谢对着安然做了个鬼脸,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进去了,安然转过身来时,牧竞尧跟贺寻仍能看到她脸上的晕红。
回去的路上,牧竞尧与谢安然坐一车,送她去工作室。“我不是一直都在,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这一个早晨,他简直就是一透明司机。
安然道:“因为你还没有真正的走入她的心里。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没有爸爸的。她长到这么大,虽然有贺寻在,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亲生爸爸,始终都缺乏着安全感。”
过了片刻,她苦笑了下,侧头默默看向窗外,可是窗外景物,没有一样落进眼里。“我也不知道对她,到底做对了没。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对她残忍了些,不该那么早告诉她那么多成年人之间的事,可我又不想她做个温室里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毕竟她跟别的孩子的确不一样。”
牧竞尧听懂了她,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小花,经不起外面世界的风暴。童话世界很完美,可人,是活在现实中的。
他默了会儿,侧头看她一眼。她依旧看着车窗外,他只能看到她小半的侧脸,柔静的气息,带着一股令人心疼的坚强。在孩子面前装作严厉,可转身过后,又会偷偷不舍。
“你做的很对。”他挪过手去,握住了她的,粗粝的拇指轻轻的揉捏她手背,给她支持与安慰。他抿了抿唇,在校门口就想问的问题此时终是没有忍住,问道:
“你……那时候为何没有跟他在一起?我是说,那时候你以为我们离婚了的。”
他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路,心微微抽紧。她会怎么回答?他知道自己也问的莫名其妙,可潜意识中,希望她的答案是他想听到的……
安然转头,看向他,他似是闲聊找话说才问。她淡笑了下,笑得无奈:“我要是那时候跟他在一起了,那我不是犯了重罪,你更不能放过我了,不是吗?”
牧竞尧嘴角抿紧,有些气闷,虽然她说对了,他是不会放过她,但他问的不是那个意思。
过了会儿,安然低头,从他手中抽回手,幽幽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那会儿,你是你,我是我,各自自在。”
“如果在谢谢还在我肚子里或是还不懂事时,我就跟贺寻在一起,她会有个健全的家,无忧无虑,会过得很幸福。可那对贺寻公平吗?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出现了,到那个时候,我要对谢谢怎么解释?”
每当在累极的时候,想要有个肩膀可以靠靠,可她在那种境况下,理智只能重于感情。经历过太多,她已不敢再轻易定终生,当青涩褪去,留给她的,只有深刻的疼痛。她不得不为自己,为谢谢考虑,这是做妈妈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