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深吸了一口气,亭澜的态度就像是导火索,一把将他现存的理智点燃,他用双手抓住亭澜的肩膀,一股脑儿地将话全都抖了出来:“你难道没发现吗?你到底是喜欢我爸,还是因为习惯了,被迫喜欢我爸?你用对我爸的感情来回避别人对你的喜欢,这不公平。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你是被自己栓住了,你强迫自己看向他,强迫的你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但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看着他你知道吗,他跟我妈结婚了,你该放下了,看看别人好吗!”亭澜浑身如坠冰窖。钱程这话像是一把利刃,无情而准确的,刺入了亭澜的内心深处。江随曾经委婉地跟他说过,让他试着去找找别人,不要这样对自己。那时候亭澜答应了,他嘴上说着是要做出改变,但那也仅限于说出口的语言罢了,他并没有采取行动,就连他内心深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是不舍?还是不愿?这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想抛弃一切去拥抱新的生活,但身边的人换来换去,心里的那个人却一直存在。亭澜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个聪明人,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想通。毕竟当他选择了其他人的时候,内心那股子油然而生的愧疚感和背叛感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他完全不能忽略。他将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经成了习惯,成了瘾,成了病。他本是因为喜欢而离开钱俞清的,他带着痛与爱漂洋过海,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静静的舔舐伤口。一开始,他舔一口疼一次,他觉得没关系,伤口会慢慢好,所以他带着回忆平静地享受那种痛感,安慰自己总有一天这个痛感会消失不见,谁曾想,他将这些尽数接纳后,伤口没有好,反而反复裂开,他就像是一个嗜痛的人一次又一次地舔着,慢慢地,他上了瘾,伤疤越来越深,去不掉了,以至于他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先回头望一望那个伤疤,然后默默走回去,继续捂着那疤痕,心里继续默念:再等等吧,会好的,会好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将这种病态的嗜好用深情和回忆不知不觉地隐藏了起来,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直到被钱程暴力地撕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钱程和江随早就看的明明白白,就他还在自我欺骗。他还喜欢着钱俞清吗?没错,他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变了味,成了一种他逃不掉的毒。钱程说得对,他被自己锁在了一个怪圈里,凭借自己的力量挣脱不开,一遍又一遍,最后妥协。亭澜怔怔地盯着地面,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眼中落下,在地面砸出一片片清晰的痕迹。他浑身像是失了力气,如同摇摇欲坠的玩偶,失了魂一般靠在水泥墙上。口不择言的真相最是残忍,亭澜的身子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大脑里混乱不堪,一股子闷气堵在心口,让他喉根发苦,呼吸困难。怒火灼烧了太多东西,汹涌的火苗熄灭,留下一地狼藉,不知道跑去哪里的理智回归,钱程看着亭澜的模样,心疼极了,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知道亭澜不想醒过来,但这是早晚的事,他被自己困太久了,钱程舍不得。每次看他满腔热情地跟钱俞清说话,钱程都觉得憋闷难耐。钱俞清是亭澜的光,亭澜于他又何尝不是?他本想循序渐进,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理智和亭澜的执着。“亭叔叔……”钱程声音发抖,双手尝试着去摸亭澜的脸颊。亭澜却像是被烧的滚烫的开水泼了满身一般尖叫着跳开,发疯似的将钱程猛地推了开去。“你走开!你走开!”钱程没想到亭澜的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他一个晃神没站稳,整个人摔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愣了愣,抬头看向亭澜。亭澜双手捂着脑袋,眼泪如滚珠一般越流越多,他双眼通红,一个劲往墙角缩,想离钱程远一点。钱程从没见过亭澜这副模样,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跑到亭澜的身边,分别拽住亭澜的两只手,慌不择路地喊道:“亭叔叔!我不说了,你别哭。你、你看着我,先冷静一点。”“我不想听你讲话!”亭澜双手挣扎着,又去推他,但钱程抓的太紧,亭澜根本挣脱开,他闷哼了一声,突然发了狠,一脚踢向钱程的小腿,趁着钱程吃痛挣脱了禁锢,下一秒,他就扬起手掌,狠狠扇了钱程一个耳光。清脆的声音响起,四周的空气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钱程整个人的脸都被打的侧了过去,他保持着那个动作,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忍住了,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