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兄长怎会下狱?
纪家如何会倒?
他又怎么可能不是纪家血脉?
还有沈雁清。。。。。纪榛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企图安慰自己那只是错视,可白纸黑字说得明明白白。
“京城耳目众多,唯托尔之好友将此信寄于尔。”
“沈雁清乃三殿下之幕僚,当年长街暗杀一事亦出自他之手。他非你良人。”
“殿下大势已去,榛榛,兄长无能,护不住你。蒋蕴玉不日暗中回京,他如今有军功在身,你又非纪家子,定能佑你周全。十五日酉时于你二人幼时躲玩的破庙相见,你与他一同前往漠北,永世莫要回京。”
寒山寺寂静无声,与世隔绝。
这半月来,纪榛于深山老林中吃斋念佛,浑不知世间翻江倒海。小茉莉带来的一封由纪决亲手提笔的信笺打碎了他素来安宁的天地。
他每个字每一笔地看,指腹抚摸过兄长熟悉的字迹,犹如被天雷轰顶,魂飞魄散。
纪榛知道的,无论信中之事如何荒诞难信,兄长绝不会骗他。
小茉莉见他神情呆滞如痴儿,哽声说:“你到寒山寺的第三日,纪大人暗里邀我相见,托我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信件交到你手中。当时我心中奇怪,为何纪大人不亲手交予你,原来他早已算准了自己的结局。纪大人用心良苦,纪榛,你快随我离开这里,等小侯爷回京。。。。。”
“离开?”
纪榛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两个字,猛然回神,扶着软榻站起身,摇头,“我不能离开,兄长还在狱中,我怎能弃他而去?”
他重重地抹一下眼睛,跌跌撞撞往外走,“吉安,我们下山。”
小茉莉拉住他,“沈大人是三殿下党羽,你现在下山,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纪榛镇住,骤然想起四年前在暗巷里那根钉在他耳边的利箭,再有一寸,箭头就会穿透他的脑袋,叫他命丧当场。他自以为那是上天给他的考验,可要他性命的竟是沈雁清。
这四年,他们有数不尽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他每每贴近沈雁清的胸膛,听着对方那颗跃动的心跳,都渴望着有朝一日这颗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能住进一个小小的纪榛。原来里头流淌着的不仅仅是蓬勃的血液,还有对他的杀心。
木桌上还放着沈雁清给他的家书,无一不写着苍劲有力的“安好勿挂”。他因为这四个重复的字心甘情愿地待在偏僻的寒山寺里,可如今再看,他再蠢笨也琢磨出沈雁清是为了拖着他。
“法空大师与母亲相识多年,我请他为纪大人诵经念佛,也算尽我身为纪家子婿之责。”
全是骗他的。
纪榛磕磕绊绊走至桌前,颤抖着拿起数封家书,又回头看着担忧的小茉莉,眼一眨,泪滴无声地往下滑落。他的语气委屈得像是与家人走丢的孩童,“他骗我,沈雁清骗我。。。。。”
小茉莉扶住摇摇欲坠的纪榛,心疼至极。
吉安站在门外一抹涕泪,“公子,我们还走吗?”
纪榛深呼吸几回,把家书胡乱塞到怀里,“走!”
他定要见沈雁清一面。
几人步履匆忙地出了居室,在走廊处撞见沈母。
沈母手中拿着佛珠,目露哀怜,“我听闻了山下之事。。。。。”
纪榛哽塞难言,朝沈母作揖拜别,快步走出寒山寺。
寺外停着一辆马车,架马的是沈家的车夫,除此之外还有两个骑着马的护卫。车夫一见纪榛,上前道:“小的奉大人之命,接少夫人回府。”
纪榛怔愣,“你们何时到的?”
车夫回:“这些时日,小的皆在山下等候。”
纪榛看向两个面无表情的护卫,“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