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翼说得轻松,叶钰彤却听得眼皮直跳。她不禁想起多年前,那个站在天台上失魂落魄的独孤茂,想起那个一听到周梦菡的名字就会神情恍惚的独孤茂……如果说这一段四人关系就像是生物链一样,那么他独孤翼就是在顶端的王者,可他偏偏也是最不珍惜感情的那一个。
叶钰彤想着,内心就像被大雨淋过一般凉得彻底。她从床上下来,系好外套,穿好鞋子,看着独孤翼,一字一句地正色道:“独孤先生,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能帮上你的忙,我很抱歉。”
“夏小姐,”独孤翼说着,状似遗憾地耸了耸肩膀,“我劝你最好回家告诉夏高畅,不要再给独孤茂投钱,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叶钰彤一怔,良久才回过神来,她冷着声调说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的话,恕我不能转达。”
独孤翼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衬衫笔挺,手脚修长,站在耀眼的阳光里也是个翩翩公子,可语气却令人无比厌恶,“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你最好不要后悔。”
叶钰彤忍着心里的愤怒,不想与他再多有纠缠,只说了一句:“独孤先生,谢谢你的风衣外套,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叶钰彤走后,房间里似乎还留着她身上惯有的绿茶香。独孤翼坐在那张猩红色的绒布复古沙发里,曲着指节,用指尖在手把上敲着什么,神色若有所思。
周梦菡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独孤翼坐在阴影里。此刻的阳光已经变化了方向,有些许光线正好照在他侧过来的半边脸上,就像小动物的尾巴,让她的心倏地沉寂下去。
她向他走过去,老旧的木质地板在鞋跟的踩踏下发出“吱呀”的声响。周梦菡一直不明白,独孤翼为何要入手这样一栋老旧的建筑物,不过她始终觉得,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耄耋老人,她和他之间像是隔着条银河,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代沟,她,从未真正地靠近过他。
周梦菡想着,忽而就觉得心酸。她走到独孤翼的身后,眼神有一些露怯,她伸出双手搭在独孤翼的肩上,他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便伸出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自昨晚争吵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独孤翼的这个动作有鼓励的意味,周梦菡敛了敛心神,首先服软:“你就这样放她走了?”
独孤翼闻言,撤回了他握住她的手,就连眼神都冷了下去,“不然你还想怎么样?真的将她乱棍打死?”
感受到独孤翼态度的转变,周梦菡眼里原本还温柔的光也转瞬即逝,她冷笑一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告诉独孤茂,说你绑架了她?”
“她不会。”独孤翼从椅子上站起来,“再说了,绑架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独孤翼说着,转过身来,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周梦菡看了半晌,然后脚步一旋,就往屋外走去。
周梦菡被他捉摸不透的神情惹怒了,连声调都变得激昂:“我劝你还是早下手为强,否则就要被独孤茂占尽先机了!”
独孤翼闻言脚步一顿,但他并没有转身,周梦菡只听见他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他不是早把基金合作方案给你了吗?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完,也不管周梦菡已然僵硬的表情,就这样走出了卧室。
卧室外是条长长的回廊,独孤翼走过拐角,在墙根处站定。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还是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艾国的号码。
“是我。”电话很快就接通,独孤翼说着,点了一支香烟,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在烟雾中变得朦胧,“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计划,要尽快提上日程,我等不了太久。”
叶钰彤出了古宅,才发现这里是位于端城郊区的古城乡,放眼望去皆是青山和菜地,而独孤翼的房子被几栋乡民自建的小楼围在中心,显得突出却不突兀。
她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包包就放在大厅的玄关入口,她翻了翻,发现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只是手机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叶钰彤步履蹒跚地走着,好不容易发现城乡公车的站台。这个时候,乡民要么早就进了城,要么就在地里劳作。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翻出化妆镜照了照,发现脸上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得多。
她忍着心里依旧泛滥的凉意,隔着墨镜看了眼站台外的青山绿水,顿时觉得昨晚的一夜惊魂就像场梦一样。
当公车开进端城市区的时候,叶钰彤连忙找了间最近的百货,给自己重新置办了身衣裳。经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她又给自己买了瓶冰冻的矿泉水,贴在脸上冰着,然后打车回家。
工作日的中午,道路还是比较畅通的,但叶钰彤还是不停地嘱咐司机,尽可能开得慢一点。
叶钰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昨晚的那一棍打出了脑震荡,这一会只觉得晕得厉害。她一边忍着这种强烈的晕眩感,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向独孤茂解释昨晚的不归。
她本能地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独孤茂,告诉他周梦菡和独孤翼还没有离婚,告诉他独孤翼看起来好像胸有成足。可是,一想到昨晚放自己离开的那个女人,想起自己答应她不会追究的承诺,叶钰彤的心就软了下去——
原来……她与独孤翼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出租车开到虹兔嘉园的时候,那瓶矿泉水早已不冰。叶钰彤的手心里全是化开的水珠,湿溚溚的,就像她的心情。
她付了车资,就往自己的公寓走去,每个脚印都很迟疑。关于昨晚的不归,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说法,但她不确定,独孤茂会相信她说的话。
叶钰彤几乎是颤抖地推开家门,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迎接她的竟是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