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袍不说话。
苏无衣越发气恨,“你是我亲哥哥,你不帮着我,反而纵着外人,你对得起你妹妹、对得起苏家吗?”她直问到苏无袍脸上去,“你被那个女人迷住了,是不是?你回答我,是不是?”
苏无袍依旧保持沉默。
“果然,她的手段真是高明,连你这副铁石心肠都给打动了。”苏无衣神情阴冷,“可是哥哥,你一定会后悔的,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爱上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自己好好掂量吧。彩椒,送客!”
苏无袍离去后,苏无衣犹自余恨难平,她用力掐着一盆水仙的叶子,直到它嫩绿的汁液涌到手上,她仍然不肯放松,好像恨不得把它掐死。
彩椒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娘娘,仔细伤了手。”
苏无衣没有理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彩椒只得设法找出些让她回魂的话题,“将军真对皇后娘娘有意吗?”
“不止有意,我看他难以抽身了。”苏无衣唯有冷笑。
“真是奇怪,皇后娘娘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能将这些人迷得团团转?”彩椒皱眉。为了突出江莫忧的罪恶,她特意用了复数。
“本宫哪里晓得!这个贱人别是用了什么巫术吧!”苏无衣气急之下,连科学都不相信了。
彩椒陪着她叹息,“只可惜了蒙芭拉,她对苏将军一片痴心,如今却……唉,不说也罢。”
一语提醒了苏无衣,不错,倘若能利用这一点……她停下手上的暴行,用绢子轻轻拭去沾染的汁液,神情悠然道:“彩椒,公主来宫里这么久,本宫还没好好跟她说过话,未免不太厚道。走,咱们去瞧瞧她吧!”
江莫忧的晚膳是跟成桓一起用的。褪去了帝王的光环,江莫忧不再那么拘谨——虽然她从前也称不上拘谨——再加上这些时冻恼奔波,她已然瘦了好几斤,因此不用控制食量,这段饭吃得格外欢快。
成桓给她夹了一颗青菜,小心地道:“那个,关于朕的身份……”
想必是忘了叮嘱她保守秘密。江莫忧豪爽地道:“陛下放心,臣妾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是吗?成桓很是怀疑。
江莫忧忽道:“那太后娘娘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吗?”
“我怎么不是她亲生的……”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肉体是亲生的,但灵魂不是亲生的,她知道这个吗?”江莫忧努力地解释。
成桓想了想,“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即便她知道,大约也会装作不知道。”
这话说得有点绕,江莫忧好歹听明白了。天下母亲是最了解自己孩子的,稍微有点异状都该一清二楚,成桓从小如此特别,太后有没有疑心过呢?这真是个问题。
成桓往自己碗里扒拉了一块红烧肉,随口道:“莫忧,今晚我仍旧去你宫里。”
江莫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叫我什么?”
“莫忧啊,如今咱们都挑明了,自然该亲近一点,况且叫皇后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一点皇后的气场也没有,哪配得上皇后这个称谓。”
“你……”江莫忧气结,她深吸一口气,好,这个她也就忍了,可是还有一桩,“为什么你要去我宫里睡?”
“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成桓不以为意。
“那不一样……”江莫忧语塞。
“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我,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有什么不可以吗?”
江莫忧抓住这一话柄,“那可就说好了呀,跟从前一样,一样,有一点儿改变也不行!”她刻意咬重在“一样”上。
成桓总算听出她的担心,因笑道:“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满脑子都是邪恶的念头,朕都比你纯洁。”
“胡说八道!”江莫忧脸红了,她连忙埋头猛一阵扒饭,借以掩饰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龌龊思想。
真是奇怪,从前不知道成桓的真实身份时,她反而很放得开,那时候总是处在一种虚幻的境地中,好像打游戏或者看3d电影,尽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却从不认为自己身在其中。那时她总认为自己是一个漂流至此的旅人,很快就会回去的,从未对这里产生真实的依赖。
如今,一切都仿佛具象化了,而成桓就是沟通想象与现实的桥梁。这么说也许矫情了一点,但成桓的袒露自承的确使她不再孤独(苏无衣勉强算是她的老乡,可是这个人与她的仇怨太深,两人都很难将对方视作真正的同类),但也正因如此,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桓好。她所具备的所有知识与技能、才华与手段——假如有的话——在成桓面前都无所遁形,她还有必要展现真实的自己吗?
成桓说爱她,也许是真的,她也的确很高兴,但那高兴却是有限的,因为缺乏纵向的经验比对。假如她曾经谈过几次半真半假的恋爱的话,她或多或少会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她完全处于被动呀!
☆、第36章
经验不够,演技来凑。
当晚江莫忧格外磨磨蹭蹭,当成桓早已洗白白躺在床上时,江莫忧仍在慢条斯理地缷着簪珥。她用一只眼偷偷瞥着,忖度着成桓差不多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地爬到床上,同时留神不碰到成桓的身体。
“你终于肯睡了。”成桓忽道。
江莫忧唬了一跳,连忙朝他看去,却见他的眼皮仍紧紧闭着,以为他在说梦话。谁知成桓蓦地睁开眼,“朕跟你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