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时府上收到请柬,竟然是送往青山堂的,阿朝打开一看,才知是崇宁公主生辰宴的邀请函。公主的生辰在十月底,每年初冬万花凋零之时,唯有春未园的山茶花灼灼开放,为盛京一景,因而每年的生辰宴,崇宁公主都会在春未园宴请京中世家贵女一同庆贺。阿朝思量再三,还是拿着请帖去问谢昶的意思。谢昶坐在檀木太师椅上,指节轻叩着案面,“你自己想去吗?”阿朝倒没有表现出太过热衷,唯一一次出门还是跟谢昶进宫谢恩,除了与崇宁公主有过一面之缘,那些世家贵女她一个也不曾见过,内心胆怯颇多。倒是瑞春向她提了几个名字,都是在含清斋公主的伴读。也就是说,生辰宴上她能见到的一部分贵女都将是她未来的同窗,不去似乎不妥。江叔也在一旁开了口:“姑娘去吧,整日在青山堂读书写字,人也憋闷得紧,倒不如出去走走,赏赏花,听听戏,横竖那些姑娘小姐们将来也是要见的,既是公主盛情相邀,莫让人觉得咱们拿乔。”阿朝又看向谢昶,总之,她听哥哥的安排。谢昶沉吟了片刻。他其实是不太愿意她出门的。一来他在朝中树敌颇多,姑娘一出门,免不了群狼环饲,再多暗卫也难保万无一失,他兄妹二人一损俱损。且他向来是不愿看到旁人对她指手画脚,私下议论她的背景,觊觎她的容貌,这是其二。可江叔说得不错,小丫头总要出去见人,谢府应该是她的家,而不是困住她的牢笼,何况幼时她也是极好热闹的。他总不能因噎废食。思及此,他抬手将请柬递还给她:“让瑞春与盈夏跟在你身边,春未园空间旷阔,须得寸步不离,可听到了?”他略一抬眼,便瞧见小丫头唇角翘起,眼底浮动着欣悦的神采。脑海中忽然闪出个念头,不知春未园的山茶花可有她这般娇艳?怔愣片刻方才回神,他捏了捏眉心,很快将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掐灭。待人离开,他将凌砚唤进来,交代了崇宁公主生辰宴的相应事项,而后提醒道:“里里外外,再加三倍布防,平日是如何护卫我的,便如何护着她,不得有半点疏忽,明白么?”一身系两命,故而这些年他从敢不在防卫上掉以轻心,每每出行都是前簇后拥,谢府内外亦是重重把守。外人说他讲究排场也好,戒备心强也罢,他与阿朝的安危才是首要。他已经将她弄丢一次了,绝不能再有下次。凌砚自梁王府受罚后头回担此重任,自然不敢大意,当即俯身应下。阿朝回去之后便在苦心思索崇宁公主的生辰贺礼,几个丫鬟也跟着一起出主意。盈夏提议道:“送金簪、玉镯如何?棋盘街上的华簪记最受夫人小姐们的欢迎,两位公主也都是华簪记的常客。”瑞春却摇头:“既是常客,又是贵宾,成色最好、款式最新的自然都紧着公主先挑。况且陛下富有四海,公主金枝玉叶,什么样的珍宝没见过?”一旁的佟嬷嬷提醒道:“公主爱美,便送香粉、胭脂膏子如何?”瑞春忖了忖:“好是好,可京中时兴的香方、粉方未必及得上宫中的匠人所制,倘若民间有不错的独家配方,自然再好不过。”这番话听下来,阿朝心中隐隐有了些眉目。制作香粉不仅是世家小姐们闲暇时的雅趣,更是琼园的必修课,琴棋书画她不算精通,但若说起妆粉膏沐、胭脂头油,她还是略知一二的。她与崖香交换了个眼神,崖香心下思忖一番,主动开了口:“或许……奴婢可以一试。”话音落下,屋内众人纷纷看过来。崖香想到阿朝如今的身份,琢磨了个说法:“奴婢祖上便是在济宁开胭脂铺的,只是突逢灾荒,家道中落,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好在那些配方都还留着,奴婢不说深谙此道,倒也略懂皮毛。”众人一时又惊又喜,要知道济宁生产的胭脂闻名大晏,就连盛京的不少胭脂铺都从济宁拿货,姑娘和崖香又都是济宁来的,恐怕崖香都不止“略懂皮毛”那样简单,没准是行家。崖香顺势从屋内取出几本琼园带来的配方,其中竟连失传已久的宫廷秘方都有记载。瑞春笑道:“原来崖香才是深藏不露,这些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水粉,公主定然十分欢喜。”众人围在一起,挑选了几样短时间内能够做成的方子,当晚就准备起来。青山堂上下忙忙碌碌,阿朝除了用膳就寝、读书写字,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公主的寿辰贺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