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瞧她这几日可怜兮兮的,所以作为兄长总要关照一些,即便她睡梦里扒拉着他不放,这个人也不会无情地与她避嫌。赖着他的人是她,眼下不自在的也是她。哥哥不过就是像从前一样,把她当小孩子哄着,他不在意男女有别了,她反倒瞻前顾后起来,拿乔要与哥哥保持距离,那也太不知趣了。说服完自己,那点小小的不自在也烟消云散了。殊不知她这一低眉一转眼,以及面颊那转瞬而逝的薄红,百转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遁形。放在从前,他应该欣慰姑娘懂事了,知道不能让男人握手,哥哥也不行。但往后,他并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懂事。她从前都敢来碰他的腰,抱他的腿。既然无需避嫌了,又有什么不能的呢。不过她那点稍纵即逝的不自在,谢昶很满意。阿朝总觉得哥哥看她的目光像带着某种份量,她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直到另一只手的蔻丹完全干透,那种莫名的压力才慢慢松懈下来。她朝外轻轻吁了口气,在雕花窗底摊开十指,莹白纤细的指节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玉,明润的蔻丹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她自己也忍不住抿抿唇,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在看自己的手指。谢昶在看她。渐渐意识到的、对她产生的兄妹之外的感情,谢昶自认,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了。开始有什么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似乎是从那晚眉心点朱砂开始。他算术》?”他连这都知道。阿朝转过头,抿抿唇笑了笑:“我还想着年底开铺子呢,可底子差不如人,自然要多努力些。”谢昶看着她:“去书房?”阿朝“咦”了声,“哥哥今日没有公务要处理?”谢昶道:“不忙,带你看两卷书的工夫还是有的。”首辅大人特意来辅导功课,阿朝自然求之不得,可他毕竟是文臣,难道算术也精通?很快阿朝觉得自己多虑了。那些让她绞尽脑汁的算术题,密密麻麻犹如天书的账目,他往往几息的时间就能给她清算明白,甚至拿一种“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的眼神看着她。阿朝闷闷地趴下来,扁扁嘴巴道:“哥哥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爹娘也太偏心了,生哥哥的时候是不是大补了?轮到生我的时候,半个脑子都没给我留下。”谢昶从身后环住她,提笔在她面前的纸卷上书写,听到她这话,不禁抿唇,“是啊,兄妹本该相像,伏羲和女娲就是兄妹,伏羲仰观俯察,参破道法,女娲造人补天,化生万物。”阿朝眨了眨眼睛,“伏羲和女娲是兄妹?他们不是夫妻吗?”谢昶淡淡嗯了声:“也是兄妹。”阿朝微微诧异了下,但并未往心里去,毕竟远古大神的爱恨情仇不是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她继续伏在桌案上看他算题。谢昶敛下眼眸,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眼睫,根根分明。“也有不像的,”他继续道,“齐襄公昏庸无道,他的妹妹文姜却是才华横溢,《诗经》中有一首‘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说的就是这对兄妹,文姜嫁给了鲁桓公,其兄齐襄公仍然思之难忘。”阿朝叹了口气,不禁感慨:“哥哥果然博学多才,这都知道。”谢昶被她说得喉咙一哽。有时候真怀疑她脑袋里悍了铜墙铁壁,半点东西也灌输不进去。他无奈地继续手中的算题。阿朝的眼睛看着看着,又飘到他宽袖挽起时不经意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洁净,骨骼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