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从头到脚都是精致的,连腕骨都生得异常好看。有句话叫“美人在骨不在皮”,琼园的姑姑们时常挂在嘴边,皮相易得,骨相难寻,以至于后来阿朝瞧人的眼光多少带着点挑剔,也总是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硬挺部位。比如侧脸的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骨骼感极强的腕骨,诸如此类。谢昶算完最后一步,将手中的狼毫交还她手中,温热的大掌突然覆上手背,阿朝不由得一颤。这才发现哥哥离得好近,她的后背几乎就是贴在他胸口,那种从背脊中渗出的热意很快在血液中蔓延开来,烧得她耳后都有些发热。阿朝不自觉地放低身子,却仍感觉有衣料若有若无地扫过后背,她又往下低了低,直到那道湛凉的嗓音传来:“哪有趴成这样看书的?坐直。”阿朝没来由地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可明明不是她的问题啊!她小心翼翼地坐直了身,后背那股子热气慢慢地消散,哥哥已经搁下笔,到一旁看她写的《楚辞》去了。人家面上一派平静自然,她却不知哪门子的燥。一卷《楚辞》写得软而无力,翻到后面才渐入佳境,他抬眸:“手上的针眼都好了?”阿朝点点头,见他在看自己的字,有点不好意思:“开始写的那两日手指疼得厉害,笔都握不住,哥哥别嫌我的字难看,眼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低头瞧瞧,只剩几个倔强的小红点儿,但也快看不清了。崖香取来擦手腕的金疮药,谢昶接过来,让人先下去。“手伸过来。”阿朝才攻克一道难题,正准备歇歇神,听到他要给自己擦药,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这些事大多时候还是医女和崖香她们在做,阁老大人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岂能劳烦他呢?尽管心里这样想,那白生生的小爪子还是乖乖地伸到他面前。谢昶不动声色地将她绣满荷叶的松绿镶边袖往后推了推,露出一圈细白玲珑的手腕。下颌、脖颈上的红痕尽管消了,可手腕是切切实实被紧紧捆缚过,即便上过两日药,也还是有一圈分明的印子。“明日还去含清斋?”阿朝原本就没打算为了这点小小勒伤就在家休养,她点点头,轻轻地说:“到时候我用妆粉遮一遮,衣袖和绢帕也能遮挡,不会叫人瞧见的。”谢昶没说话,指尖捻了抹药膏,在她手腕伤处细细涂抹打旋。或许是旧伤未愈,亦或是摩挲起热,他指腹下的这片红痕温度要比旁的地方高一些。她连手腕这么脆弱,几乎是一折就断,被人压在身下的时候该有多无助?谢昶沉郁的眸色一点点地冷下来。也许是该好好地想一想接下来的章程。今日与其说他主动,不如说是试探,试出她的深浅在哪里,今后才好耳濡目染地渗透,从哥哥的角色一点点过渡到该有的位置。当然也不能立刻告诉她身世的秘密。她自小依赖自己,倘若被她知晓自幼疼爱他的哥哥不是亲哥哥,本以为自己还有可以倚靠的亲人,突然一下子举目无亲,又变回她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对谁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遑论以她如今脆弱敏感的心性,恐怕会胡思乱想地上升到哥哥不要她了。又或者,还没有他想象的这么乐观。被她知晓真相,往后还能这么坦然地接受他的好么,没准哪天就同他生分了,毕竟他才是那个外人。思及此,谢昶不禁沉声叹了口气。擦完手腕,再去瞧她的手指,搁下药罐的一刻,肩膀忽然拢上来两条纤细柔软的手臂。即便已经不考虑避嫌,可当那个温温软软的小身体贴近自己,谢昶的身体还是不由得微僵。带着清甜茉莉香气的嗓音轻轻拂过他耳边,“哥哥放心吧,凌砚说了,往后会寸步不离地保护我的安危,日后我也不会到处乱跑了,有哥哥在,谁也不能伤害我啦。”谢昶久久没有说话。有一绺带着淡淡甜香的发丝落在他唇边,很软。她的唇就在他耳畔。◇◎在他颈边满足地吸了一口◎对于哥哥,阿朝从没吝啬过自己的拥抱。也许从幼时摇摇床上滚下来被哥哥接住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她这辈子再也离不开这个怀抱。幼时的哥哥身上似乎是一种淡淡的皂角气息,她不记得具体,但一定是非常干净好闻的味道。小阿朝虽然自己脏兮兮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别人也脏兮兮,哥哥就和那些泥地里打滚的孩子不一样,永远干干净净的,整个人清雅颀长,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