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贵嫔面前摆放着的这盆虞美人刚刚开花,鲜红如血、娇艳欲滴,大有蓬勃生长之态。
但李允瑛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此,他眉心微微拧起,似笑非笑道:
“母妃好雅兴,不关心‘玉美人’,倒愿意关心‘虞美人’。”
荀贵嫔培土的手并未停住,甚至目光都不曾从花上挪开,微笑道:
“玉美人该当是陛下的心头之好,与我有什么相关?当然是我的虞美人更要紧了。”
李允瑛眼波流转,暗中纳罕为何他母妃如此淡定,却不敢直接问出口。
荀贵嫔察觉到了李允瑛的纳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转身注视着儿子:
“你身为亲王,母妃又是实质上的后宫之主,怎能如此沉不住气?”
李允瑛笑得莫测高深:“儿子要是都算沉不住气,那阮婕妤又怎么说?”
他走上前一步,低声道:“儿子听闻最近广陵王可是也私下去了柔嘉宫见他的母妃呢。”
荀贵嫔言语中带了几分不屑:“他们是他们,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没的自降身份。”
李允瑛恭谨垂首:“母妃说得是,儿子愚心只是不想落于人后。”
荀贵嫔问道:“落于谁后?”
李允瑛朝左右各瞥了一眼,私语道:“自然是太子。”
荀贵嫔神色一凛,只觉得面前的儿子陌生了起来,不动声色道:
“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你是他的弟弟,也是琅琊王,只要辅佐好太子即可,哪里来的落后不落后之说。。。。。。”
李允瑛继续低眉垂首:“儿子不信这是母妃的真实想法。外有强敌环伺,难道母妃就不想让儿子也能替父皇分忧吗?”
荀贵嫔不等说完,便喝道:“这样僭越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叫有心人听去了,小心你大祸临头。”
被母亲责备,李允瑛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道:
“母妃与我向来是一体的,我才只对您吐露肺腑之言;也正因母妃与我休戚相关,此番玉美人之事,我担心的其实是您啊!”
他停顿一下,又道:
“太子的生母与先皇后均早逝,本来在前朝后宫没有任何血亲支持,如今娶了丞相之女为妃,已经有了靠山。”
“这玉美人是谢凝之举荐的,据儿子所知,谢凝之的夫人正是丞相的侄女。母妃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荀贵嫔沉吟片刻,问道:“依你之见呢?”
李允瑛道:“玉美人虽然是一介舞姬,但身后的背景不可小觑,恐怕是陆家用来制衡母妃的,好让太子没有后顾之忧。”
荀贵嫔眺望远处,宁静如一池春水:“我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李允瑛站起身来,幽幽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母妃渊清玉絜,也难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无妄之灾。”
荀贵嫔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方才侍弄的虞美人,伸手折下一朵蓓蕾,在掌中轻轻碾着。
花汁顺着荀贵嫔的指尖沥下,宛如一滴滴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