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让事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他与苏家之间发生的事当然还算不上是仇怨,只是在他心中,苏家那一窝子人一向也是可以归到“找个机会就杀了”的前朝余孽范围中,苏怀月亦不例外。
思及此,他忽而想起了什么,不由眯起了眼。
“前朝余孽”苏怀月,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拼了命也要入此一局?难懂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杨家那小女儿么?
倘或她别有心思…
萧听澜修长手指“哒哒”在几案上敲起来,云遮雾障的眸子里渐而透出一股彻骨的冷意。
*
立秋后天气并未立即转凉,炎热之势倒有直逼盛夏的架势,苏怀月却被迫裹上了厚厚的被褥。
她看一眼外间正在几案旁研墨写字的宋白砚,终于忍不住道:“先生,我热。”
宋白砚头也未抬:“你风寒未好,郎中嘱咐了要格外注意,莫要受凉。”
苏怀月嗫嚅着道:“学生未患风寒。”
宋白砚终于挑起眉看她:“未患风寒?不知是谁那日咳得一副死去活来的模样?平白教人悬心?”
苏怀月讪笑了两声,又拐着弯问:“先生今日不需去府衙么?”
宋白砚道:“你很希望先生去?”
苏怀月忙道:“没有没有,就是…”
她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就是…很快就是中元了,倘若先生不那么忙的话,也许可以陪学生一道去买些祭奠先人的用具。”
宋白砚不由将笔停了下来,他扫一眼苏怀月,等奏章上墨干,又慢慢折好,这才道:“先生这几日都会很忙…”
苏怀月点点头:“那我自己…”
宋白砚又接着道:“不过先生会抽出时间陪你一道去。”
苏怀月“哦”了一声,看着宋白砚往屋外行去,忍不住又问:“先生这是上哪儿去?”
宋白砚瞧着她就生气,没好气道:“如你所愿,先生上值去了。”
走到门口,回头一看,苏怀月抿着唇一副探头探脑瞧他动静的模样,十分鬼鬼祟祟而又欲盖弥彰。
他忍不住叹气道:“热就莫在榻上耗着了,下床来走走罢。只是这段日子便不要随意出府了,你既然想要入局,就好好想想怎么打消皇帝的疑虑!”
苏怀月听得此言,登时是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响亮地回了个:“谨遵师命!”
又张开双手,一只手平摊,另一只手伸出两指立在平摊的手掌上,模仿下跪的姿势,嘻嘻笑着给宋白砚“磕”了三下。
宋白砚看她这小动作,只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了摇头,将要踏出门槛,忽而又在门框处停了下来。
回转身,他的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阿月,老师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是为了救杨九娘,因而才执意要介入此事么?”
此刻宋白砚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小心思似的。
苏怀月在这样的逼视之下忍不住退缩了几分,但旋即又摸了摸鼻子,直起身道:“老师,学生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呢?学生这些日子琢磨先生那日的教诲,‘天地君亲师’,觉得十分有道理,往后再不敢同天子作对的。”
宋白砚没答话,只是从头到尾扫视着苏怀月,良久的沉默以后,终于道:“好,老师信你。这段日子你便在府上好好想清楚面对天子该说些什么。”
苏怀月喏喏应下,等宋白砚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忙不迭从厚厚的被褥里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