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按了两次铃。”
“你这个善于设圈套的老手,诡计多端。”沃顿再次严肃起来,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那么,要什么格式的?”
“珍妮特吧,和以前一样。西班牙,或者摩洛哥。”
“不是瑞士吗?”
“这次不是。”
“我觉得西班牙和摩洛哥对他们来说有点困难啊。”
“可千万不能低估对手。”
沃顿厌恶地用指尖翻动着那一堆调查文件。
“还没有人在这两个国家见过贝特顿。”他懊恼地说道,“嗯,我们要孤注一掷了。我的上帝,如果我们这次在这个案件上失败的话……”
杰索普靠在椅背上。
“我很久没休过假了。”他说道,“对这个办公室是真的厌倦了。我可能需要去国外度个假……”
第三章
1
“乘坐法国航空一〇八次航班的乘客,请这边走。”
希思罗机场候机大厅里陆续有人站起。希拉里·克雷文拎起她小小的蜥蜴皮旅行箱,随着人流走向停机坪。离开闷热的候机厅,外面冷冽的寒风吹得人难受。
希拉里打了个寒战,把身上的皮草大衣裹得更紧了。她跟随其他乘客走向即将要乘坐的飞机。成功了!她解脱了,逃离了!从这灰暗、阴冷、死气沉沉的悲惨生活中逃离了。逃去阳光明媚的蓝天下,去拥抱新的生活。她要把所有重负都抛在身后,悲惨的境遇和挫折失败。她踏上飞机舷梯,低头走进舱门,由空乘领到自己的座位。这是近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感到放松,摆脱了几乎影响到身体健康的痛苦。“我要离开了。”她满怀希望地自言自语道,“我就要离开了。”
引擎的轰鸣声和机翼转动的声音使她兴奋,这声音似乎带有一种原始的野性。她想,由文明礼仪制造的不幸,是最糟糕的不幸,灰暗而毫无希望。但是现在,她又想到,我要逃离了。
飞机慢慢地沿着跑道滑行。乘务员的声音传来。
“请您系紧安全带。”
飞机转了九十度,停下来等待起飞的信号。希拉里暗想,飞机可能会坠毁……可能永远都无法飞离地面。那么一切都结束了,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他们似乎等了很久,等待着飞向自由的信号,希拉里有点荒谬地想着:我永远都离不开这里了,永远。我会永远待在这里……我是个囚犯……
啊,终于。
发动机发出一声轰鸣,接着飞机开始加速。沿着跑道,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希拉里想着:但它无法升空。它不能……这就是结局。哦,似乎已经离开地面了。与其说飞机升空了,不如说是地面在下沉,沉下去,把所有问题、失落和挫折都丢下,不断向上的飞机则骄傲地钻入云端。飞机在攀升、盘旋,下面的机场看起来就像滑稽可笑的孩子的玩具一样。可笑的小马路,奇怪的小铁路和上面的玩具火车。一个荒谬可笑的孩童般的世界,人们在这里相爱、憎恨、伤心欲绝。如今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因为全都荒谬可笑、异常渺小、微不足道。接着飞机钻入云团,视野变得模糊,像裹在一团灰白色的脏东西里。一定是正在穿越英吉利海峡。希拉里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逃离。逃离。她已经离开了英国,离开了奈杰尔,离开了埋葬布伦达的小土堆。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她睁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又再次闭上。她睡着了……
2
希拉里醒来的时候飞机正在下降。到巴黎了,希拉里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去拿行李。但这里不是巴黎。空乘走过来,用许多乘客感到反感的幼儿园女老师的明快腔调说道:“因为巴黎大雾,我们将先行降落在博韦。”看她那样子,仿佛在说:“孩子们,是不是很棒?”
希拉里透过身边的小窗向下看。什么都看不清,博韦也被浓雾笼罩。飞机在缓慢地盘旋,用了很长时间降落。接着乘客们被带领着穿过寒冷潮湿的迷雾,进入一栋只有几把椅子和一个长条木桌的简陋木屋。
希拉里失望万分,但她努力让自己振奋起来。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小声说道:“这儿是战时用的旧机场,没有暖气,条件很差。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在法国,法国人会给我们提供些酒水。”
确实,几乎立刻就来了一个带着一大串钥匙的人,他为乘客们提供各种酒精饮料,以振奋精神。在令人焦躁的漫长等待中,酒确实非常有用。
就这样等了几个小时。其间又有一些去往巴黎的飞机在迷雾中出现,降落在这里。很快,这间小木屋里就挤满了瑟瑟发抖、暴躁不满的人们,都在为延误抱怨。
对于希拉里来说,这一切都很不真实。仿佛她仍处于梦中,被仁慈地护佑着让她远离现实。这只是一次延误,只是一次等待。她仍在旅程之中——逃离之旅。她仍在尽力逃脱这一切,向生活可能重新开始的地方逃去。情绪正缠着她。在这漫长的、令人筋疲力尽的延误中,在夜幕降临,几辆汽车驶来,宣称要将乘客们载往巴黎的混乱中,情绪一直未散。
那是怎样的一种混乱啊,乘客、工作人员、搬运工,都拖着行李,在黑暗中匆忙来回,互相碰撞。终于坐上在浓雾中缓缓驶往巴黎的汽车时,希拉里感觉自己的脚和腿都冻僵了。
这趟令人疲倦的漫长旅程共花费四个小时,午夜时分他们才抵达巴黎荣军院。希拉里心怀感激地拿好自己的行李,马上赶往提前订好的酒店。她太累了,不想吃东西,只是洗了个热水澡就爬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