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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南音是一步步走着过去的,百步之外,李裴听不见;百步之内,李裴也来不及躲。
只是走到树林后,他远远便看见那个向来矜贵的男人将自己那身黑色大氅随意丢在地上,身前生了火,火上烧着一壶什么东西;福南音看不清,却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熟悉的苦涩味道。
果然是在煎药。
堂堂太子,一国储君,竟然蹲在地上为他一个敌国质子煎药……当真是荒唐。
福南音眼中也不知是何情绪,任凭自己的两脚麻木地朝前走着。
直到踩上了枯枝,发出一声不小的脆响。
“要拔营了吗?马上就……”
他以为是宋韶仁,下意识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那个他几次望而却步只能远远跟着的人。
“阿……”李裴面上有一瞬的错愕和慌乱,却又很快将这种情绪掩藏了起来。
他笑着站起身,明明前一秒还在为人煎药,此刻说出的话却带了几分疏离和虚伪。
“国师是如何知道孤在此处的?”
李裴的红金蟒袍上沾了些土和炭渣,手也是黑的,显得有些滑稽。
“孤听闻你又连夜逃了,正要将……”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便忽然抱住了他,两手紧紧环在了他腰间。
“知道。”
李裴心忽然停跳了一瞬,那两只沾了黑炭的手却不知放在哪:
“知……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你也什么都知道。还有……”
他稍稍松开了手,仰头望向李裴那双还来不及伪装的,满是温柔的桃花眼。
“那晚的药……真甜。”
第38章
李裴仍是有些恍惚。
他看着福南音那双笑得弯起的雀眼,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沉溺。刚才似乎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只是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却又不记得嘴上说了什么,只是那句“真甜”还依然徘徊在他的耳畔。
“你……”李裴只说了一个字,忽然便收了声。
福南音说得没错,他们二人对于彼此皆有猜测,心照不宣,实在没有必要去问一句“你如何知道”,也不必再去纠缠一个“为何不告诉我”。
如今的交颈相拥,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你要回漠北。”
半晌,李裴道,话音笃定,并不是在问一个问题,而只是在阐述事实。
“取漠北王首级,替圣人拿到王印。”
福南音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又极为清晰而自信,仿佛这等王朝更迭国家覆灭之事到了他的口中,就像是今日要吃雪花酪一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