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才的心思,右相眼中微不可查地划过一丝惊疑。只是咫尺之间,他又忽然想起了曾经还是左相掌权之时,福南音不也是居人之下,低头弯腰任人搓揉?本就没有杆铁脊梁,凭何就要在他面前装清高?
福南音看着右相面色的变化,目光落在他最后那略显得意的嘴角上。
右相伸出手,朝地上指了指,带了几分挑衅地看着福南音。
“毕竟国师曾经也在这地牢中做过不少‘善事’,即便是报答,本相也舍不得看恩人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等死。”
宗谈一直在福南音的身后,虎视眈眈地望着右相。太子给他下的命令是保护福南音的安危——如今看着人身陷囹圄已经算是天大的失职,此时就绝不能再让他受一个漠北狗贼的折辱……他从前没有与福南音接触过,不知道他一向的行事风格,心中戒备着,攥紧的拳头中甚至生出层冷汗来。
右相的人都候在门外,若是打起来,他有胜算。
福南音又向右相跟前走了半步,停下来,端详着他那只指地的手。
“真的吗?我不信。”
福南音说着,眉峰便扬了起来。
他倾身靠向右相,近距离望着那双带了些意外和惊疑的眼睛,道:
“方才坐得太远,怕说话右相听不清楚。”
右相面色一变,脱口便问:“国师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些心照不宣的话。”他一笑,看着面色沉沉的人:“右相心中清楚,大王分给你那些残羹剩饭的权力,在这地牢中根本做不了主,我也不会受你折辱摆布,可你还是来了。”
即便是事实,右相听后眼神仍是明显地冷了下去。这段话在他耳中不亚于是极大的嘲讽,福南音如今的确是今非昔比,甚至成了阶下之囚,旁人都以为他右相替代了昔日国师的位置成了漠北王的心腹重臣;看似风光无两,可有了眼前这位叫漠北大权旁落的前车之鉴,大王自然不可能再将权力分出去一星半点。
他这个右相,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罢了。
不但谈不上放人之权,甚至他此时来地牢探视福南音之事也已传到了大王耳中,想来请他面圣的内侍此时已经候在牢门外了。
看右相终于收起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福南音也敛了脸上笑意。他缓缓站直了身子,背过身望着那道光口。已经巳时了,铺进来的日光终于将地牢照得亮了几分。
右相也跟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半晌没说话。
福南音等得有些疲倦了,便索性开口:“既然杀不了也救不了,右相最好还是离远一点。你之前至少忠心对我,到时清算起来,我不想手段太难看。”
右相此次本有心试探,却被他这句话震了一下,那些曾经在福南音手下时见过的场面早已深入骨髓,此时不受控制地再度被回忆起来,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不是没有想过,福南音有本事将左相和祖开将军多年的势力一朝拔起,自然不只是靠着朝野那些明面上的盘根错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