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福南音始终驾马在一队人的最前端,一骑绝尘。如今马匹失了控制,眼看座上之人便要一头栽下去。李裴本在幽城就惊魂方定,如今险些灵魂出窍,慌忙纵身跃到福南音的马上,一手紧攥着缰绳,一手拢着怀中人,将马吁停。
脖颈连着后背紧贴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之上,福南音缓缓睁开眼,朦胧间转头朝着身后的李裴看去。
“好久……没骑这么快的马了……”
他苍白的面上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笑,与李裴那张沉着的脸上掩藏不住的惊惶对比鲜明。
后面的中原骑兵不明就里,没有太子的命令不敢靠近,却因为面前二人那不寻常的压抑气氛吓得噤若寒蝉。
“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李裴的声音中打着颤,却不敢再往人身下多看半眼。
白衣浴血,这兴许是李裴此生见过最可怖、能扯碎人肝肠的画面。
“幽城外……那几支流箭射来的时候……”
一句话间缓了两口气,福南音失力地将头靠在李裴肩上,那双好不容易睁开的雀眼就要再度闭回去,他却强撑着眼皮,执拗地要去抓那条缰绳。
马蹄在原地踏了几下。
李裴才恍然再次感受到颠簸,一股深深的自责和恐惧顺着脊柱爬了上来。
“军医呢?军医何在?!”
他突然转头朝着身后的那一队骑兵高声吼道。
那几支流箭冲他们射来的时候……李裴攥着缰绳的手骤然缩紧,那根粗糙的皮革嵌在手心的皮肤之间,本该有的痛感却像麻木了一般。
那一刻为了躲避破空而来的箭矢,是他毫不犹豫地将福南音的身子低低压在马上,却忘了后者早已怀了七个月的身孕,那一下正撞上马背,福南音痛得苍白的脸,强行忍耐在话音中的颤意,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身后的中原兵皆愣住了。
为首的将军显然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急切,踟蹰间却又答得有些忐忑,
“殿下,咱们……没带军医。”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裴亲自点的兵,又如何不知道这支千人的精锐都是西北大营中行军攻城的翘楚,却又根本没有懂医术之人……
那原本因为慌乱而紧绷的身体疲惫地泄了气,他忽然无措地望着怀中的阿音,松开缰绳的手心显出一道红痕,两只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又突然紧紧地抱住了福南音。
“不会有事的,阿音。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腹间阵阵的钝痛让福南音蜷缩着身子,却咬着牙半声也不吭。他这一路都是这般忍下来的,原本若不是在马背上那阵忽然的晕眩,他相信自己能坚持到王城——那里有被他留下的刘医工。
从未低头看过股间渗出的鲜血,福南音并不知道为何李裴面上会露出那样惊慌的神色。
刘医工早就对他说过了,再有半分闪失,这个孩子绝保不住。可这条满是杀机的路上,最多又最难避免的就是那所谓的“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