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封信未经三省直接送到了大明宫,具体所写的内容并未公之于众,朝野也只知道了临淄王安然无恙,黑甲军之事也的确与礼部尚书无关,而是山贼所为。
自然有朝臣察觉出了其中解释的牵强之处,奏章都写好了,可惜圣人反倒十分乐得相信,摆出来一副不必深究的态度,众人便不好再提。只有御史台上了几道弹劾金城郡守治理不善的折子,还有上书剿匪的,皆没翻出什么风浪来。
唯独有一封特殊奏章越过了政事堂,直接递到了立政殿的案头上。
钦天监道临淄天灾人祸实乃不祥,奏请圣人择一新的封地给六殿下。
监正观星测出的几个富泽之地被圣人用朱笔在一卷羊皮的地图上赫然圈了出来,冯内侍无意间瞥了一眼,登时大骇——
皖南,岭南,潮州,琼州……
……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吏部始终没有给福南音安排官邸,朝会后因黑甲军而惹出的风波过去,他本可大大方方搬出东宫自行置办居所,却不知是何原因一再耽误了。
书房中一青一黛两个身影相对而坐,皆埋头提笔写着什么,两人中间处堆满了礼部这些年的卷宗,愣是将桌案隔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来。
等李裴勤勤恳恳帮圣人批注完最后一本奏折的时候,福南音也终于将去年的卷宗誊写完十之二三。他虽长在漠北,那笔汉文却深得宁胥的精髓,沉着中带了些大气,而字如其人,即便是已经写了几个时辰了,下笔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每个字都写得浑然饱满,不输筋骨。
李裴坐直了身子看过去,不觉就愣了神。
“你真的不用去大理寺看看?”
福南音不知何时停下的,将笔搁在架上,半抬了眉眼看他。只是语气有些淡,想来要誊抄这些繁复冗杂的卷宗仍是让他心中生了几分不悦的。
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
许家旧案重审之事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这五年多太子更是为了等这一日不惜与圣人反目,明里施压暗中部署;可当真等到了,李裴身上带着圣人金口玉言的协理之权,却一次面都不曾露过,甚至连东宫大门都不曾迈出去。
“孤如今是金屋藏娇,怎么可能将太子妃丢在府上去理那些庸脂俗粉?”
福南音似乎被这样过于直白荒唐的句子震慑住了,任由李裴将桌上卷宗推到一旁,把他手腕握在手中慢慢地揉着。
力道正好,他的目光放空了一瞬,似乎在想大理寺的庸脂俗粉,又像是在想别的……半晌,才道了句:
“想来这案子今日就有结果了。”
“……”李裴嘴角的笑意一顿,望着对面的人无奈叹了口气。
“有时候真的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阿音,你两年前明明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