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尽管是要&ldo;糊名&rdo;的,但也不是没有人为操作的余地。最大的问题就是,交卷的时候是直接交到学政手中……学政在接过考卷的时候,可以先看到考生的字迹。
光凭字迹,便能够分辨是谁的卷子了。
当然这个制度虽然有容易产生黑幕的一面,但也不能让学政一人只手遮天。如果选出的一等、二等考生文章太差,这陶学政的政治生涯也就到了头,因为这些卷子是要被知府和上一级的提学来复核的。
陆寒的学问自然是好的……芳菲知道他的文章在一等里肯定也是个拔尖的。如果他只是这一场被点为案首,芳菲还没那么奇怪。但和前面的县试案首一联想起来,这就很明显了。
同安学派啊。芳菲托着香腮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年她将陆寒的文章送到宁川公的面前,并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宁川公不但赏识他,还特地让他的门人庇护陆寒……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芳菲对于自己当年的决定,略略有些后悔。她会不会在无意间,将陆寒扯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
陆寒倒很坦然,他从陶学政看他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大半。因此亲眼看到结果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的惊讶,只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印证。
&ldo;恭喜年兄&rdo;
&ldo;恭喜恭喜,年兄已经是县府双案了&rdo;
&ldo;是呀,再夺一个院试魁首,年兄就是&lso;小三元&rso;&rdo;
&ldo;哎呀本朝以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得过&lso;小三元&rso;?这可是只在书上见过的&rdo;
面对身边众多学子潮水般的恭维,陆寒却越发冷静。因为他明白,自己虽然不是没有这样的实力,可是如今的成绩,却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护航的结果。
这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当你知道自己的努力掺进了杂质,总会感到不那么痛快,陆寒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便谦虚了一阵,说全是运气云云,面上并无一丝骄矜之色。许多人暗地里妒恨他的,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宠辱不惊,对他的嫉妒也就少了几分。
即使是&ldo;县府双案&rdo;,也还不是秀才。必须要通过两个月后的院试,才能得到一个&ldo;秀才&rdo;的功名……
陆寒和芳菲的父亲,都是在二十二岁那一年得的秀才,已经算是少年俊才。不过,陆寒今年才十八,又比他的父亲更早了一步……而且,只要他在院试上保持原有的水准,这功名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县试和府试,是用来大量淘汰考生的初级试,目的是把多数人刷下来……呃,话不好听,不过就是这个道理。
而院试,却是选拨试,只要是过了府试的考生,就算在院试里成绩再差,也能捞个在县学读书的资格。而有将近七成的考生,都能通过院试获得秀才资格……陆寒可是府试的&ldo;案首&rdo;,属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只要到时候不是头脑发昏神经失常,一个秀才那是跑不掉的。
因此当他从府衙看完成绩回到陆家宅子里的时候,闻风而来的亲友们已经把宅子的大门围了起来,个个争着向他道喜。
连他的叔叔陆月思,也厚着脸皮来了,手上还破天荒的提了两挂猪肉。
&ldo;我就知道我们寒哥是个有出息的&rdo;陆月思大力地拍着陆寒的肩膀,呵呵笑着,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一样。
众人附和着七嘴八舌说陆寒从小就聪明,以后一定大有前途之类的话,完全不觉得肉麻。
陆寒心里越发不耐烦,可是又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因为在这世上,宗族是一个人永远无法摆脱的东西,身为晚辈的他不可能当众对长辈们不敬,不然他的仕途还没开始就要完蛋了。
这些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陆寒开始无比的想念芳菲的笑容。只有她,才是支撑着他一直努力下去的唯一动力……
芳菲这边也不清静。
秦大老爷的继室夫人劳氏坐在她面前,一个劲儿地唠叨:&ldo;我活了这么把年纪,还没听说过咱阳城出过这样的事呢两试案首,陆家少爷可真是个大才子……&rdo;
芳菲的笑脸都有些僵硬了。这位劳氏夫人出身比较低微,只是一个普通的清白人家的女儿,不然也不会给秦大老爷当继室了。听她说话做派,俗不可耐,偏偏芳菲又不能不应酬她。
那劳氏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ldo;我一进这门,就听大伙儿说我们七丫头是最有福气的。可不是订下这样的好亲,将来肯定是举人娘子了。那得多大的体面啊&rdo;
&ldo;伯母您太客气了,这些都还是后话呢,咱先不提这个了。&rdo;芳菲顾左右而言他,状若无意地问起秦家的情况来:&ldo;如今家里人少了,大伯母掌家轻松许多了吧?&rdo;
&ldo;哪里&rdo;说起这个,劳氏这继室可是一肚子苦水要倒:&ldo;我跟你说……&rdo;
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芳菲引开了,喋喋不休地向芳菲说起大房眼下的情况来。见芳菲听得认真,还时不时安慰她两句,就说得更多了……
芳菲把劳氏说的话都记在脑子里。她眼下还是秦家的人,对秦家的事情总得有个底才好。把所有的情况摸清,是芳菲的一贯做法。不然,她也无法顺利从孙氏手里夺回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