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秋水原野的寂静。盖大看着谢开言始终坐在木桌前,问道:&ldo;你不出去走走吗?今晚很热闹。&rdo;
谢开言展开一幅洁白的绢布,夹着内衬,提起一支细管狼毫在上面作画。她先勾勒出一个宫廷的概貌,画出寝宫与苑台,点缀一道俏丽的身影立在梅花之旁,冰清玉洁的花瓣掩映着丽人容颜,仅从细细描摹的服装配饰来看,她所呈现的也是华贵气象。
谢开言搁下笔,等着墨迹风干,抬头说:&ldo;狐狸要我替她画一本戏曲,我不答应,她便天天吵我。趁今晚心境安定,没杂事缠身,我画些小样送给她,也好完成这桩差事。&rdo;
盖大默然看了会,才道:&ldo;你这是丹青妙手,画技不输任何南翎一派。&rdo;
谢开言道:&ldo;盖大哥谬赞了。&rdo;起身送盖大出门,她再走回来端正坐好,仔细勾芡,画了一折公主离国偶遇才子,身世浮沉的戏本。糯米兔子团在竹篮里,好奇地看着她。小木窗外砰砰燃起了明丽的烟花,它转头瞧了瞧,爬出竹篮,闻到墨香,舔了舔桌上的砚台。
谢开言此刻心里已十分平静,两耳也听不到窗外的响声,只是一心一意作画。兔子脚掌沾了墨汁,印在她的白绢上,像是深雪之下朦朦胧胧绽放着梅花。她抱过兔子,洗净它的脚掌,将它放在平时休憩的土床上。兔子在貂裘斗篷里打了个滚,趴着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天地里似乎只剩下一盏孤灯,一个伏案画作的人,一场悲欢离合的戏曲,与漫天喧嚣的烟火极不映衬。葛飞推开木门,看到谢开言端坐的身影,一怔。
&ldo;怎么了?&rdo;谢开言将白绢布两顿缓缓折起,不动声色地问。
盖飞抓抓头:&ldo;今晚这么热闹,师父怎么不出去玩?&rdo;
谢开言笑了笑:&ldo;非我族人,无心流连。&rdo;
盖飞坐在木凳上,没找到解渴的茶水,擦去满头的汗,梗着脖子说:&ldo;我其实也高兴不起来,想着今天战死的那批弟兄,现在孤单单地躺在原野的坟地里,心底就觉得有点悲凉。&rdo;
谢开言看着他说道:&ldo;小飞,后面的路还有很长,死去的手足值得我们铭记,活下来的人需要继续朝前走,才能完成他们期盼的事情。&rdo;
盖飞重重点头。
沉寂中,谢开言拉过床头的另外一只竹篮,从里面挑拣出红透的果子,擦干净了,递给了盖飞。盖飞高兴地接过来,三两口吃完,咬得声音清脆。他擦擦嘴,嘟哝着说道:&ldo;师父这里真简朴,连茶水都不置办一回。我每次来了,总觉得渴……&rdo;说着说着,他突然大叫了起来:&ldo;哎呀,我忘记了来这里是叫师父去看看狐狸,那只狐狸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个人坐在沙地里,看着好像很伤心……&rdo;
不管句狐在秋猎大会上是不是帮助了对头马
辛,盖飞看到师父优待句狐,爱屋及乌,不由得格外关心起她的事情来。句狐早在几日前说过,想去汴陵参加丹青玉石书画展,在夜班里唱唱戏,过回惬意的日子,他自然听了进去。今晚举办烟火宴会,句狐孤零零站在人后,他看见了,拍着她的肩头,像以往一般与她嬉闹。没想到句狐突然打开他的手,低头疾走,眼角甚至还有来不及擦拭的泪水。他好奇不过,跟着她走出城门,一直看着她坐在骆驼荆棘树下,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开言细细听着盖飞的转述,想了想,道:&ldo;随她去吧。&rdo;
盖飞叫道:&ldo;不对啊,师父,狐狸一向是散漫成性的,这个时候变得不通人情,会不会是病了?如果病了,抓副药给她吃就好了,但如果是她想不开,跑回狄容那里,那马场主一旦怪罪下来,又逼大哥去立什么军令状,要我们把她夺回来,你说这种鸟窝气我怎么再咽得下嘛!&rdo;
谢开言被盖飞吵得头痛,叹气道:&ldo;放开我的手,不准再摇晃了。我去看看就回。&rdo;
☆、夜会(下)
夜空似黑幕,烟花盛放,流丽光芒如同紫色云雾澹荡,照亮了沙丘上的影子。句狐背后便是孤立的骆驼荆棘树,焰彩散落下来,撒在树丛周边,映出了一张凄丽的容颜。
句狐沉默地坐在沙丘上,没有一点心思抬头去看满天流离的焰火。过了这么多年,她以为她会忘记心痛是什么感觉,直到她在傍晚之时无意发现的那道背影。
她很懊恼,为什么没听谢开言的话。
谢开言曾叮嘱过她,狄容即将来犯,她必须留在府院内以保安全,不要好奇地去打听任何事情。
句狐当时撇撇嘴,不以为然。前方不断传来厮杀声,她捂住耳朵百无聊赖地歪在椅子里,还笑话马辛在大厅里转来转去的那个焦急模样。有探子回报,华朝派出正规军队解了连城镇的燃眉之急,最前的巴图骑兵举着太子府御用的锦青金丝龙旗,她一听到这个,连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