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荆忍不住叹气:“你曾经那样折辱于她,又强迫她,她自然对你好感不起来。”
独孤幽轻轻摇头:“你不懂。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我知道,我伤她至深,她一辈子不原谅我也是应该。但我不服气的是,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或者说,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那个世界。她的冷漠,就像她本是一个过客。”
“过客?”玄荆道:“这样的女子,倒是稀奇。”
独孤幽点头:“就是过客。宫中祸起,国祚不稳。我奉命出征。她乘机离开。连我们唯一的孩儿都没有带走。她心中没我,也没有孩子。我们父子于她简直和路人一般。”
玄荆道:“我先前虽为妖类,可也知道一句俗语,虎毒不食子。这样做母亲的,也是真的心狠。”
独孤幽有几分落寞:“谁说不是?可叹我们父子在战乱中失散,终我一生,再没有见过我那孩儿。”
玄荆道:“你特地来此等她,就是为了报仇吗?”
独孤幽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明明天空中一片乌云也没有,客栈内外却忽然暗了下来。一个人影虚晃进来。
玄荆向那人望去,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话音未落,忽然发现异样。进来的栎川面色青白,身形朦胧。要是活人,根本不可能识这个样子。
独孤幽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刚刚听宇清平说过。去取冰魄花有危险,可也没想到栎川真的只剩魂魄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楼梯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子虚站在楼梯口,定定的望着栎川。
栎川上前,向子虚深深鞠了一躬:“上神,我能不能留在这里,不去轮回?”
子虚缓缓摇头:“你这一世尘缘已了。蹉跎在这里又算什么呢?”
栎川道:“我只是想陪着红衣长大。”
子虚仍是摇头:“栎川,别让我动手。”
栎川道:“上神,栎川从没有做过越矩之事。上神就不肯看在栎川往日兢兢业业的份上,网开一面吗?”
子虚还是摇头。
栎川颓然道:“既如此,栎川也不强求。上神可否让栎川临行之前,再见红衣一面?”
子虚道:“红衣已经不是以前的红衣。她现在肉体凡胎,又先天不足。受不住你身上的阴煞冲击,还是不要见了。”
“上神……”栎川求而不得,面容痛苦。可惜魂魄不会流泪。
子虚摆手:“去吧,去吧。安知今日一别不是你他日的造化?”
栎川又深深向子虚一拜:“红衣就全靠上神看顾了。”
合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双手捧着一只茶盏,递与栎川。栎川一饮而尽,转身疾走,带起一阵阴风向轮回路口席卷而去。
合欢看着他的身影没入六道轮回之中,自言自语道:“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来时还要做人王不成?”
玄荆听见他的话,不由把目光投向身旁的独孤幽。独孤幽垂眸喝茶,装作未觉。
却听子虚轻叹一声,仿佛在一瞬间老去了百十年。
合欢问道:“阿虚,你不舒服吗?”
子虚轻轻摇头,眼泪却扑簌簌往下落。合欢没有去劝她,反而把目光投向门外。栎川走后,客栈内外的阴暗一扫而空。此时到了傍晚时分,天边的云霞十分绚烂。
只见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什么东西向这边走来。
走近了,才看清那人原来是郑客。他肩上抗的不是别的,正是栎川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