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今是这家心理咨询中心今天接待的最后一位来访者。
走廊尽头的咨询室里已经沉默了许久,沈颂今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还在思索着咨询师刚刚提出来的问题。
初冬下午四五点的阳光并不强烈,但透过落地窗投射过来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沈颂今进门的时候脱了外套,只穿一件浅色的卫衣。屋内暖气供得很足,再加上那该死的阳光投进来的角度好巧不巧就在他的位置上,他的侧颈以及侧脸很快就被晒起了红晕。
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楼下街角攒了不少落叶,沈颂今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一辆白色汽车疾驰而过,旋转的车轮卷起了不少黄叶,毫不留情地辗轧了过去。
沈颂今抬手抹了把脸,忽然觉得有些眼花。
咨询师注意到了他的不适,摸来遥控器,降下了遮阳卷帘。
“沈先生,请问您听清楚我的问题了吗?”
“听清了。”
沈颂今放下交叠的长腿,他眼下带着乌青,嗓音也有些哑,听上去十分疲惫。
他说:“我的情况没什么变化,还是跟上次一样,失眠,而且就算睡着了也会很快惊醒,根本睡不好。”
顿了顿,他又问:“你能给我开些药吗?我的安眠药已经不管用了。”
“抱歉,沈先生。”咨询师徐卓遗憾地说,“咨询师没有处方权,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沈颂今便只能点点头,神态随意,仿佛本来也没对开药这件事抱多大希望。
徐卓言归正传:“最近还是会做梦吗?”
“是。”
“还是会梦到那个人?”
沈颂今点点头。
“梦的内容有什么变化吗?”
问到这里,沈颂今明显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他说:“记不清了。”
徐卓坐在旁边,闻言停下了记录的笔。他双手十指交叉压在纸页上,似乎已经看透了咨询者的不坦诚。
沈颂今也抬眼看向他,完全不心虚,只是在如此温暖的环境下感受到了点窒闷和燥热。
他嘴唇有些干,被晒过的侧脸褪去了微红,不长不短的头发微卷,被心血来潮染成了金棕,因为已经有段日子没剪过了,眼下刚巧能够遮住耳根。那张精致得有些中性的脸上满是休息不够带来的憔悴和苍白。
徐卓推断他平时应该很会骗人,因为老实人是不会在撒谎之后还能如此坦荡的,就连对视时的眼神也能十分轻易地被他伪装成无辜。
徐卓诚恳地说:“沈先生,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向您提醒过,心理咨询讲求的是合作,但最终还是以您为中心。如果您不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们的谈话将会毫无意义。”
沈颂今没有说话,他抱臂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睫微垂,盯着桌上的几盆低矮的绿植,又陷入了静默。
徐卓没有催促,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谈话,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这种毫无准备的沉默态度。
过了一会儿,沈颂今开了口,只不过却是要求了别的:“不好意思,能开会儿窗吗?我有点儿闷。”
“当然。”
徐卓起身为他打开了旁边的小开窗。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吹散了那股燥热。沈颂今瞬间清醒了不少。
“如果你现在还没做好说的准备,那我们就先聊些别的。”徐卓接了杯水递给了他,问,“这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吗?”
沈颂今接过纸杯,却没有喝,他抚着杯沿,仔细回忆着梦里的每一帧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