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尽管还没有看清楚来人的面孔,但对方缓缓行来的步伐中所蕴涵的气势,却足以凸显出他是一名役剑的高手。
这股气势,是一种强悍无匹的自信。
终于,剑手停住了脚步,帐篷里透出的灯光暴露了他的面庞,一张英俊白皙的面庞,略微卷曲的金发飘散着贵族的味道,狭长的双眼内,一丝嘲笑藏在其中。
虽然二人之间仍然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彼此似乎都闻到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一丝味道,死亡与屠戮的味道。文森特的心稳了下来,将酒壶重新发回怀中:“克伦威尔,我们又见面了。”
克伦威尔停住了脚步,打量着文森特,半晌,他点头道:“是的,文森特,我们又见面了。”
“皇家近卫军的统帅孤身而来,看来志在必得啊。”文森特淡淡笑道。
克伦威尔撩了撩眉间的卷发,道:“大导师已经知会了我,让我放弃任何针对你们的军事行动,本来我也不打算再找你们,但上次在大草原,你们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了,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谈一谈,毕竟,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对不对?呵呵。”
文森特微笑道:“以剑会友,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你尽管放心,巍恩不会武功,我不会找他的。”
“想要找他?那恐怕要先过我这关。”文森特神色不动。
克伦威尔双眉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惊奇:“文森特,看来你很自信啊,不过我好像记得,十几年前的那次交手,你似乎输得很惨。”
“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以前做不到的,未必今日还是不行。”文森特觉得有些可笑,这种心理小把戏对自己有什么用处?
“有些人天生就是输家,不管他怎么努力。”克伦威尔骄傲地一笑。
文森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从腰畔解下了长剑,微一凝神,一声轻响,长剑出鞘,一泓剑光映在他的眉心,这是剑士的礼节。
“这么快就想动手?你也太没有耐性了,老朋友好不容易见面,何不先叙叙旧。”
文森特摇了摇头:“快到午夜了,这两天我很累,打发了你,我还想睡一会儿。”
克伦威尔脸色终于一变,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从死亡的边缘中得来的。”文森特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克伦威尔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到处都有愚蠢向天才的挑战呢?”说完,他也缓缓拔出长剑,一弹剑身,一声轻吟响起。
文森特稳稳地踏出了第二步。
克伦威尔单手执剑,双目一眯,忽然咏出了一首短诗,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冰冷的节奏借着剑吟向文森特涌去,犹如无形的荆刺。
文森特恍若未闻,剑脊的亮光猛然一闪,如同一叶尖舟,分浪而行。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克伦威尔双眉一皱,再次咏诵了一首十四行诗,诗的篇幅比方才的那首要长,然而节奏却更紧凑,声调也更低沉,仿佛是午夜教堂里的忏悔,坟墓中的呜咽。“扑啦啦”,一阵翅膀急速挥动的声音在二人的耳边响起,旁边几棵树上的小鸟被克伦威尔的朗诵所惊醒,惊惶地离开了鸟巢,盘旋上了天空。
文森特的身形一窒,脚步似乎慢了下来。
克伦威尔的面容刚刚浮现一丝冷笑,旋即便凝滞在了唇角边:尽管比方才显得有些吃力,文森特依旧迈出了下一步。
脚步声渐渐近了,它重重地踏在冬日坚硬的冻土上,也似乎踏在了克伦威尔的心弦上。望着文森特剑光后面稳健而锐利的双眸,克伦威尔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惊慌,虽然少了剑诗的辅助,但他还有高超的剑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没有失败的年月,他的后背今晚却第一次感到凉飕飕的感觉。
文森特停住了脚步,额头隐隐有汗痕,但执剑的手依旧干燥而稳定。彼此的距离只有十步之遥了,这是一个理想的攻击范围。
克伦威尔方才轻狂的面容已经凝重了起来,长剑斜斜地指向文森特,全身的肌肉都已绷紧,如临大敌。
“克伦威尔,知道为什么剑术能够经过千百年时光的洗礼,却依旧能继承下来吗?”文森特忽然开口问道。
克伦威尔盯着文森特,他没有余暇分神,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在剑的世界里,人的汗水与努力可以战胜天赋和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