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蹙着眉歪靠在榻上分析揣摩,忽而有温热的手按压眉头,她才惊觉身边多了谢慎严,此刻他着着狐皮袍子望着她一脸轻笑:“好好地,怎么蹙着眉?莫不是愁着没一次给我生个一儿一女?”
林熙闻言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送子观音,想生什么就什么啊!还一儿一女,就生他一个,就把疼得都散了架了!”
谢慎严闻言自己到蹙眉,一脸为难:“这样啊,那日后怎么办?我还想要七个八个儿子姑娘的膝下暖呢!难不成要通房们使劲?可我喜欢嫡出的啊,夫人是不是受累再接再厉?”
林熙伸手往他胸口砸了一拳:“才生了一个就想着二了,横竖你也叫我消停休养不是?原先还处处体谅,如今倒不宽厚着了,你若是想要通房姨娘的只管开口,我不拦着就是!”
谢慎严呵呵笑了起来:你不拦着我也不敢要,我可想着家门安宁,免得也起一场火。”
林熙闻言一愣,目光惊悚似的望着谢慎严,谢慎严的笑收了收,伸手揉上了她的额头:“你这做月子的因何蹙眉?还不是有了烦心事,而眼下烦心事便只得这一桩,你呀看来是知道了的。”
林熙习惯了谢慎严的聪慧和洞察,但是先前的话才是叫她惊悚的关键,她伸手抓了谢慎严的胳膊,眼望着他:“你先前的话……”
谢慎严一脸认真:“我没哄你,我真没打算弄些姨娘通房什么的养着,我打算学我祖父,守着你一个,这样家中都是嫡出的,亲兄弟容易连心,守着家业也好一些,不必像那有了庶出的,有个什么不对。就易生出嫌隙来,大家日后争风对掐的反倒不美。”他说着还手滑倒了林熙的脸蛋上轻轻的拍了拍:“不过这可得你努力啊,这个想法得你来支撑,倘若十年之内你不能再生个儿子给我压住子嗣一项。那时就算我心中不齿,也得纳妾收房,毕竟世家枝叶,一脉单传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各项护佑了!”
话题一下跳转至此,林熙有些万没想到,谢慎严愿守她一个。实在叫她感动,但之后言谈却也是实心实意的,毕竟偌大的家业,倘若人丁单薄,子孙脉弱,根本无法撑住这家,守住这业,是以她很认真的点了头:“我知道了。我,我努力。”
谢慎严笑着伸手搂了她,轻轻的顺拍着她的背。那份爱护似夫又似父,叫她一时心中暖而又靠,这般沉静了片刻,林熙忽而想起先前的话题来,急忙从他怀里爬开:“你先前说那话,到底……”
谢慎严伸手在她鼻头刮了一下,眼望窗外看:“你那六姐心术如何?”
林熙一怔:“我当初不是和你,提过吗!”
“是,但你所言只怕不全!”谢慎严说着转头看向林熙,轻声将自己得来的查验结果。以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全部告诉了林熙。
“我这人心黑面善,最善做伪,初知这火情背后有鬼,我并未敢确就是你六姐所为,毕竟她虽是得利者,却也是失利者。我表弟一去,她便守寡,也为惨事,但刚才我在那里见你六姐一副孝媳模样,却能断定是她所行,毕竟倘若真心求告者,自去菩萨面前埋心而求谓诚,何故在我们大家面前说什么折寿?还有我爹一句劝言,那泪便止,呵,她那伤,可见并非心底之伤。”谢慎严说着目色渐冷:“我表弟娶的不是媳妇,是只恶鬼啊!”
林熙闻言低了头。
林岚是多么的恶性她很清楚,但有些话她岂能说呢?她可姓林,她的恶性更是连着林家的名声,如果按照谢慎严所言,林岚就是作恶的凶手,那将林岚告发入了牢狱,对曾家的罪是赎了,可林家怎么办?
杀夫灭宅啊,多么的狠毒,林家养出这么一个闺女来,爹爹林昌官位还得保吗?皇上一脉本就吃了林家女儿的助,但也因此在心中将林家视作知情者,没有把柄,林家他们不会动,还能依靠着一些名头光耀,可若真有这事告发出来,皇上只会顺手把林家灭了,以绝后患!就算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了染不上,但兄弟亡故,林家破败,一个没了娘家的主母,你就是手段再强,也还能在谢家主母的位置上守得住几年?
林熙越想越寒,连背后都激出了汗来,谢慎严注意到林熙那惊恐的表情眼睛一转,便知她想的有多深远,当即上手抓了一旁的被褥给她后背披上,冲她言语:“你莫乱想,我好歹都是顾着你的,倘若不顾着,方才我便言语了,也不会这里和你说!”
林熙抬头望着他:“你说给我又如何?最多是关起门来治了,可曾家会乐意吗?曾姨夫这些年随靠着谢家有些助力,但看曾姨妈的态度和如今他的官位,便大约可知,你们的助力并不是很大,婆母高傲明事,这些年也和曾家半疏半近,要不然曾姨妈也不会极少登门的,我只怕曾姨夫心里有着不满,如今大火更烧死了他的儿子啊,还连曾家之业也一并烧了,他如何会同意我们关门处理?万一他发了狠,我怕谢家因着连带,而,不干净!”
谢慎严望着林熙,伸手拢了她的发:“难为你思量如此,深而远的……到底是我谢家主母!”
林熙冲他轻叹:“唉,这个时候你还说这话!”
谢慎严眉猛一高挑:“熙儿,我问你,对于你这六姐,你心中是怎生想得?”
林熙咬了一下唇,脑袋里回想着当年林岚所言,那一套她愿意去谢家当寡妇的言论,不就是今日所行的内心独白吗?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就是关门了结,她一命也不足给曾家上下三十多口赔命!”林熙说着望着自己丈夫:“我不会姑息养奸,也愿意处置,只是掣肘太多,顾念林家将来,更顾念……我自己。”她说着羞愧低头。
“人都是自私的,你不必低头。”谢慎严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我意思着,不如这样,我们设一局,以别的事引她入局犯错,而后借由那个名头处置了她,当然内里也会让她知道杀人填命的道理!”
“好,我没意见,只是这局怕不好摄,她如今杀了丈夫与妾侍,抱持着孩子,分明是想就此做了曾家的话事人,从此不由人拿捏,处处自己拿主意,只要曾姨妈去了,她便得逞,还有什么可诱惑着……”林熙说着忽而变脸挑眉:“等下,曾姨妈迟迟不见好,该不会……”
谢慎严眉一蹙:“坏了!我还以为她只是容不下妾侍,却不想……”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起身向外跑出,林熙在屋内由不能出去,只能赶紧起来站在门边大声招呼:“来人!”
游红五福闻召而来,匆匆进屋。
“奶奶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带上院中仆妇,分两路,游红你一路给我去煎药的灶房,停火留灶,所有在那里的人都给我守住,哪里也不许去!五福,你那一路先去畅园只会夏荷花妈妈把园子给我封住谁也不许进去,叫她们称有一丫头偷了我房里东西跑了,你们找那丫头的同时也找那被偷的东西,给我好好搜查清楚她房里可有什么藏匿的药粉之物,而你记住,把所有畅园里的丫头仆妇一照面就抓住封口的给我带到后院里,分别锁住,不许放开口舌手脚!”
“乳母要抓吗?”
“抓!若是有人为难说奶孩子的事,便说我院里有的是乳母,直接叫送过来喂!”林熙说着一摆手:“快去,都只管办事,少些言语!”
当下游红和五福便立刻出去,不多时就听着院里一阵骚动,随即各路管事派了粗壮仆妇出来,她们两个便带人离去。
她们不再跟前伺候,游翠,游碧便进来侍奉,林熙心中还是不安,当下又吩咐:“游翠,去叫速速伺候一定暖轿出来,密封着些,抬到院中来!游碧,娶狐皮袄子和斗篷给我套上,连带皮毛,耳护,手暖的,都给我套上!”
“奶奶,您是月子里,出去不得,这天寒地冻的风大,您要是受了凉拉下月子病来,我们两个吃罪不起,就是被打死也挽回不得!”两个丫头说着跪了下来。
林熙急忙伸手拉她们:“都给我起来,不是我非要出去难为着你们,而是眼下有事必须我去,这事太太碰不得,别人也碰不得,只有我这个当家主母碰得!你们快些给我备好,不然会坏了老爷的事,到时麻烦更大啊!”
两个丫头听闻会坏了老爷的事,又见主母如此焦急敢于破月子禁忌,便也明白这事儿真大,立时动作起来,一个去安置,一个开始给林熙裹得严严实实,当林熙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样,蒙脸罩头只露一双眼的上轿时,谢慎严也已经奔到了主殿内,此时林岚正端着药碗伺候在曾徐氏的身边,而弘哥儿则呼呼的睡在曾徐氏的身边,至于房中安三爷和徐氏已经回去歇息了。
“妹夫?”林岚见谢慎严奔进来,当即一愣,随即低头继续向着曾徐氏喂药:“您这般急急而来,是为何事?”
谢慎严眼见,快步上前捉了她的手臂而后把药碗往旁边一方,就把她往旁边一扯:“先别喂了,有桩事我得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