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我坐在浴室里,静静地发呆。
已经没有力气控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力气嘲笑这份悲哀,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了。剩下的仅仅是一个空壳,一个苟且偷生的空壳。
墙上挂着我的结婚照。是啊,笑得甜甜的,满眼幸福的结婚照。哦,我忘了介绍,介绍照片上我身旁的那位男子。
当然,他是我的丈夫,现任丈夫。照片中的他有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眸,深邃且狭长。我曾经爱极了这双眼眸,只是那时,沉溺在幻想世界的我,根本没有发觉,这双眼眸中,没有冷,也没有热。如果非要找一种情绪,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我想,应该是蔑视。
是的,蔑视,就像是看到裤腿上的泥垢,衣袖上的油渍。他是个有洁癖的人,所以,这样或那样的污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令我觉得荒谬的是,他竟然接受了我,接受了这场政治婚姻。现在想来,对他而言,他和我的结合,就像是他自己从烂泥塘里捡了块泥,然后抹到身上。
所以,现在,每当我审视这张结婚照时,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拂去上面的灰尘。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我的心中,它已经变成了一个污点,爱情的污点,人生的烂泥。
为什么我要用如此的恶劣的词语来形容?因为……
隔墙有耳啊!
有耳?
谁的耳?
苦笑,自然是我的。
毕竟,就算房间装修的再好,隔壁那毫不隐瞒地甚至是刻意地呻吟声,不停地在我耳边萦绕。有时,我甚至会恶意地想,万一我那位深受他人尊敬的丈夫死在床上,哦,对了,是抱着他的情妇死在床上,一定能使无数报刊杂志的销量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多好的花边新闻啊,偏偏就是不发生。
我曾经哭过,闹过,而他仍是用那双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我,淡淡地陈述事实。比如,我仍旧是他的妻子;比如,他不会同意离婚;比如,他绝不可能为了我去做那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蠢事;比如,他会每周行使做丈夫的权力,雷打不动……
林林种种,我再一次为他叹服了,原来,他的排比句用得如此之好。
其实,每个家庭都有不足以为外人道哉的不幸。比如……
好吧,我也学会这个词了,那么,造句练习,开始。
比如,对于梦中偶尔会呼唤我表姐名字的丈夫,他的心,我又该如何挽回?
然后……该是排比句练习了。
我曾经在他行使完丈夫的权力睡在我身边时,推醒他,只为说一句,那个人死了。是的,我的表姐,死了!然后,心里流着血,欣赏着他的绝望、崩溃以及理智回来后的愤怒。其实,这只是我第一次恶作剧,失败的恶作剧。
曾经,夜半的时候,我无数次被噩梦惊醒。那辆失控的车,一次次的向我冲来,而我,就像是被按了单曲循环一般,一次次地飞扑到我的丈夫身上,只为替他挡住危险。然后……
然后我醒来,躲在他的怀里。体温犹在,可对我而言,就像是冰窟一般,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他对我,根本就不是爱,甚至,连感激都不曾有。我们之间,除了彼此折磨,剩下的就只有谁都不想回忆的过去。
所以,我挣扎着站起来,一面听着隔壁仍在持续的呻吟,一面在浴室里焦躁的踱步。如果身体累了,也许就不会噩梦,也许就只是沉沉睡去。就像我的丈夫一般,躲在梦里,躲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梦里。
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是他梦中的女主角,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是他梦中的骄傲。
骄傲?
这个两个字距离我太遥远了,遥远的就像是前尘往事。
或许,我该是卑微,当然,我也承认自己是麻烦。一个认不清现实的麻烦,一个不肯撒手的麻烦。
所以,我开始厌烦。
打印了那些让我愤怒让我恐惧让我绝望的聊天记录,把它们一个一个叠成纸飞机。若扔了出去就不再存在,也许我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会站在楼顶像天女撒花一般将它们扔到夜风中。可惜,我忘了,就算纸飞机没了,就算记录被删除了,记忆还在。我不会催眠,我下不去手把我的丈夫打成脑震荡。既然我无法让他失忆,那么,我就只能选择让他难堪。而这,是我第二次的恶作剧。
这时,我才发觉,恶作剧真有趣。
虽然我的心一面悲哀的流血,一面疯狂的大笑。若这样惨烈的痛快能让我笑出来,那就笑吧,笑吧!否则,我都忘记了,唇角微微上扬的弧线,忘记了眼睛轻弯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世上的悲剧是不是都有其相似之处。
曾经,我敬爱的哥哥,我必须仰望的无比完美的哥哥,因为一次投资失败,不得不放弃了公司董事局主席的位子。而接替他的,正是我的丈夫。
紧接着,股价暴跌,公司濒临破产,家族几十年的经营,哥哥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那时,我哀求过我的丈夫,只要他肯注入一笔资金,公司的危机就可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