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疯子!y妇!你竟会跟吸血鬼睡觉!我恨你们两个!滚开!我不要再见到你!&rdo;蓝月儿向她母亲的幽灵啐口水。
那个悲伤负疚的幽灵渐次消失,最后只留下一把红伞在雨中漂浮。
蓝月儿拽开头上那把红伞,在树林里半爬半跑,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去。一只野兔从一
棵树后面跳出来,她一手抓住它,动作快如闪电。那只受惊的野兔在她手中拼命挣扎,她叉开双脚蹲下来,看着这只可怜的小动物发出哀鸣。她双眼变成红色,紧紧掐住野兔的脖子,露出牙齿,想把它撕开,喝它身上滚烫的血。
猝然之间,她浑身颤抖哆嗦,她害怕她自己。
她并不是她,已然是一头怪物。她缓缓松开手,那只野兔从她手上溜走。
她惨然站起身,看到山上有一个大摇铃。
13蓝月儿爬上山坡。这座用石头盖的教堂宛如一个大摇铃,圆顶上的十字架就是大摇铃的手柄,整个建筑看上去就像上帝用一个大摇铃罩住这个小城的山头。
蓝月儿缓缓仰脸凝视教堂顶的十字架,以前那种神圣虔敬的感觉遽然消逝,她眼里发出一种奇怪而令人不安的目光。
她推开一扇沉重的大木门,步入空荡荡的教堂。祭坛的黄铜烛台上插着十二根蜡烛,烛影摇曳。七尊雪花石膏圣徒像立在祭坛后面,手里握着一串念珠,表情不一,但眼里都映射出庄严与慈爱,好像人间最圣洁的追寻。
祭坛左边放着一架金色竖琴,默言不语。
她沿着两旁座椅之间的走道挪移,来到那些圣徒像跟前。
&ldo;告诉我!我不是吸血鬼&rdo;
她悲凉的声音在石教堂的穹顶上回荡。
圣徒像默然无语。
&ldo;每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不都是圣洁的吗?为什么我会是吸血鬼的孩子!我没做坏事,我从没伤害过别人。为什么要把我变成那种怪物!&rdo;她凄厉地哭叫说,&ldo;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帝要这样惩罚我!跟吸血鬼睡觉的那个人不是我!&rdo;
万籁俱寂,只有她掩面悲泣的声音。
她猝然抬起头,气冲冲地瞪着那些圣徒像,大声说:&ldo;你们这样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你们可以把我的美貌拿走!把我的歌声也拿走!我只想做一个好人,不要把我赶到地狱去,我求你们。&rdo;
教堂穹顶的彩绘玻璃上,一只黑蜘蛛慌乱地织着一张网,好像想快点织好,然后躲进去。
&ldo;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回答我!&rdo;悲愤的泪水在她眼里滚动,她直视圣徒像,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变得美丽却狰狞。
&ldo;你们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要你们说,说我不是吸血鬼!说呀!&rdo;她怒吼,两行清泪沾湿了那张粉白的脸,在上面画出一个弧形。
那些圣徒像依然沉默地俯视她。
&ldo;骗人的!这里的一切全是骗人的!你们保护不了我!&rdo;她痛苦大喊。
七尊握着念珠的圣徒像突然缓缓流下两行眼泪,是红色的,像血水从眼睛里涌出来。
蓝月儿发狂大笑,指着那些圣徒像说:&ldo;连你们也害怕吗?你们这些没用的骗子,我根本不应该来求你们!&rdo;
蝙蝠也感受到她的怒气。一阵风卷起,猝然,一群吸血蝙蝠从教堂敞开的大门飞进来,龇牙咧嘴,张开巨大的翅膀,在她头顶掠过。它们其中七只扑到那七尊流泪的圣徒像头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把圣徒像整张脸封在它们的翅膀里。
其余的蝙蝠扑到烛台上,开展的翅膀卷起燃烧中的白蜡烛,祭坛上的一串念珠首先着火,整个祭坛塌了下去,烧起了熊熊烈焰。
蓝月儿仰脸望着那些无头的圣徒像,发出一声凄凉可怕的冷笑,蓦然转过身去,拖着蹒珊的脚步走向教堂的大门,哺哺地说:&ldo;除他以外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黑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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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小丑 1
这座北方古城原本是一个只有十二户人家的小村落,名叫乌有乡。几百年前,他们的老祖宗带着家眷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来到这片荒凉的土地。他们都是充满冒险精神又怀抱梦想的人,但他们已经累了。
他们历经二十四个月的旅程,全凭运气避过野地上的吃人花,那些狰狞的大花朵会将一个人活活吞下去,三天之后才把骨头吐出来。后来,他们又凭着机智从一群想俘虏他们的猿人手上逃走,这些巨大的人类始祖,只要打一个饱嗝,胃里涌出来的酸气能闷晕上百只松鼠。
他们在一个夏日的早上来到这片河岸,河水清澄,可以看到大海的那边,堤岸上的枫树正等待着下一个秋季,天空上有金色的小鸟飞翔,一只鸬鹚在河边张开双翼晾干翅膀,看来竟像展开怀抱欢迎他们到访。
这些老祖宗们睁着梦幻的眼睛,看到这幅美丽的风景,便再也不想离开了,就地建立一个小村庄。
他们之中有一位是大法师的后裔,在他那个放满开垦工具的行囊里拿出一卷幻影地图来。这张地图能够载住河水和海洋的浪花,看到远在异乡的家人。然而,他们在地图上找了很久,也找不到这片孤寂的土地,也许,连地图都把它遗忘了。
&ldo;既然它不在地图上,我们就叫它乌有乡吧&rdo;这位大法师的后裔说。
这些人勤劳朴素,务农为生,也出海捕鱼。他们的子孙聪明灵巧,比上一代更富冒险精神,他们挖深河道让大船可以靠岸,开垦土地,重新规划城镇的巷道,欢迎外来的人,也很能接受新事物。几百年间,这个荒僻的小村落竟渐次变成了一个富庶的城镇。
那时,那卷幻影地图已经失踪,村民觉得乌有乡的名字跟这座古城有点格格不入,就像一个成了名的人,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够气派。外游的村民也常常遇到一个难题,当友善的异乡人问他们是哪里人,而他们回答说是乌有乡,对方会以为他们开玩笑,因为乌有就是不存在的意思。何况,乌有乡已经不再是一个乡村了。
开会的时候,居民一致决定把&ldo;乌有乡&rdo;这个名字放入历史的博物馆里,跟他们的老祖宗一起埋葬。他们为新的命名而烦恼,这个名字必须要好,省得他们的后代几百年后又要改名。居民为改名的事很兴奋,有些人甚至希望以自己的名字命名,遭婉拒也觉得无所谓。他们都是些快乐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