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的小身板终于舍得从凉椅上起来了,严翊眼眸微垂,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杯酒。
两人坐在了石凳子上,凉风吹过,将严翊的衣袍吹拂开来,露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他亲自替岁杪斟酒,旋即拿到了她的面前,单薄的眼眸往岁杪的地方看了眼,紧抿的薄唇轻启,淡淡道:“试试。”
岁杪沐浴过了,此刻穿的衣裳也不是白日穿的那么厚重,简单的一件外衫,任风轻轻的吹,她看着这杯酒,葱白的小手端了起来,一饮而尽,果子酒不似普通的烈酒那么灼喉,她一双桃花眼眸光微动,吧唧了下嘴唇,轻轻的道:“这个好喝。”
严翊继而又给她倒了一杯。
“好喝便多喝一些,”他说,旋即自个儿也跟着喝了口,认可的点头,“是挺不错的。”
也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知说些什么,话没说几句,酒倒是喝了不少,借着酒劲迷迷糊糊的,岁杪看向了严翊那双单薄的眼眸,她葱白的小手指伸出,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低声道:“三哥,我在江南的时候,看的月亮好像都没有今天的圆。”
“月圆就代表团圆,岁岁,”严翊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旋即跟着抬眸看了眼天空,端起酒,浅浅的抿了一口,淡声道:“欢迎你回家。”
他说的是家,不是宫,岁杪鼻子一酸,张了张口却好像说不出什么,果子酒虽然没有烈酒那么难喝,可后劲却丝毫不输给烈酒,她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她知道自己喝醉了,而也是趁着这个醉意,她迷离的看着严翊,声音轻轻的,“三哥,好久不见。”
忍受不了这种你一言我一句的话。
“想我了没?”
他打断。
一双眼眸,似清醒又似喝酒了,问的话,直戳了断,让岁杪一时之间有些回不了神。
他也没有催促,就这么安静的等着她的答案。
许久后,她反问,“那你呢”
“你心里清楚,”严翊从石凳子上站起身,然后踱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将她拢入自己的怀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用着极尽温柔的声音,像是下蛊一样,道:“脾气闹够了,都回来了,就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岁杪鼻子一酸。
他知道她闹脾气,闹他的脾气,也知道离开不是她真真实实的想法,更知道,她其实也是想他的。
酒劲上来了,那种那种伪装了好久的城墙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塌,她像是一个委屈包,借着浑浑噩噩的思绪,下一瞬就开始抽泣起来,顺势就包住了他的腰,低声骂道:“混蛋!”
他知道她醉了,她那么不能喝酒的人,若不是喝了酒怎么会愿意真的和他说出真心话,总是那么干巴巴的几句问好,喉结滚动,堂堂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被骂混蛋,没有龙颜大怒,甚至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低声下气的哄道:“是是是,朕混蛋,我混蛋。”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委屈包的泪点,她哭的稀里哗啦,抱着他的手也跟着收紧,就是不愿意撒手,一边抽噎一边继续骂道:“你都不来找我,那么晚才来找我”
“你还把我一个人丢在江南,”岁杪就是委屈,一委屈倒是什么都说出口了,“我都做梦梦到好几次你不要我了,醒来后空荡荡的,你也不在身边”
“是我不好,岁岁乖。”
他哪里知道,他只知道,她生气,她不愿意看见他,于是他就放手,让她明白自己的心,可他怎么知道,原来在这段分开的时间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难受。
严翊觉得自己入了魔,他既觉得开心她难受,又难受她的难受,可总归还是心疼的,他轻轻的擦掉她的泪,许是酒劲上来了,她有些昏睡,可能睡着睡着又觉得委屈,嘀嘀咕咕的道:“你今日在忙什么,都不来找我,我都不想见你了”
“想多陪陪你,所以赶紧把手里的政务处理了,”严翊喉结滚动,实话实说:“也怕你不想第一时间看见我。”
往日高高在上的景渊帝,如今因为一个女人卑微到了尘埃里,一字一句,轻轻的道:“怕你不见我,更怕我的出现,会让你后悔回来”
月光长长的照耀下来,院子旁种了一颗大树,树叶摇曳,宫檐上的红色灯笼既喜庆又温馨,烛火倒影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被拉的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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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起来的时候,岁杪翻了翻有些疲倦的身子,那种久违的酸疼感让她有些一时之间接受不来,特别是腰身那里,喝完酒后宿醉的脑袋有些不灵光,她想了好也不知道这个感觉是什么,直到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
——“疼?”
几乎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她知道自己身子是因为什么不舒服了,她立刻转身看了过去,男人一脸刚睡醒的却十足精神的模样让岁杪觉得刺眼的很,她呆了许久,委屈的包着泪,可怜巴巴的道:“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的!”
看。
严翊就知道,昨晚这个小家伙就是喝醉了才会抱着他说那些话,眸光一暗,严翊带着刚睡醒有些倦怠的声音道:“昨夜是你缠着我,不让我走的,说是”
岁杪不可置信,却又心虚的问:“说什么?”
“说想我了。”严翊道。
只见方才还一身酸疼翻身都困难的小家伙,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个小蛇一般,一溜烟的钻进了被窝,隔着被子嗓音闷闷的道:“我、我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