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ldo;马上就好了。&rdo;
然后妈妈听到艾米沙哑的哭声,问旁边的医生护士:&ldo;我孩子‐健全吗?&rdo;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ldo;健全。&rdo;然后笑着问,&ldo;你这人真好玩,只问健全不健全,也不问问是男是女?&rdo;
妈妈无力地笑着说:&ldo;不管是男是女,健全就好。&rdo;
(5)
护士把艾米送到妈妈手里的时候,艾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爸爸说:&ldo;荷,这丫头好生了得,我修炼了一辈子,还没达到这样超脱的地步。&rdo;
艾米有一头浓黑的头发,躺在医院的婴儿车里,在一横排八、九个婴儿中独树一帜。别的产房的几个产妇都来向妈妈打听她怀孕时吃了什么,怎么孩子头发这么好。妈妈说可能是吃了很多瓜子吧,因为想不起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
跟妈妈同产房的那位产妇姓郝,生的孩子几乎没头发,总是不客气地对妈妈说:&ldo;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黑的头发,看着‐-怕人。&rdo;
妈妈不啃声,找条手绢,在四个角上挽个疙瘩,做成个小帽子,给艾米戴上,遮住黑发。爸爸说艾米戴着那个小花帽,又睁只眼,闭只眼,活象个耍猴把戏的。
艾米的吃相很不淑女,可能是太用劲,或者太惬意,总是边吃边哼,吸进了很多空气。吃完了,妈妈就把艾米竖抱着,拍她的背,每次都能拍出一个很大很响的嗝来。
奶奶来看望妈妈和艾米,听见艾米打嗝,吓一跳,惊叹道:&ldo;我的儿啊,你小小的人儿,怎么打的嗝比奶奶的嗝还响?奶奶也是媳妇熬成婆了才敢打嗝。你要是在夫家也这样打嗝,你公婆要骂你了。&rdo;
妈妈就好像艾米马上要出嫁了一样,抱紧了说:&ldo;我坚决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女儿。&rdo;
爸爸无可奈何地摇头:&ldo;生下来才几天呀,就在愁出嫁的事了。&rdo;
奶奶反驳说:&ldo;这还不是一转眼的事吗?你小时候,拉尿要妈跟你扶着小鸡,就跟昨天的事一样,你这不一下子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吗?&rdo;
爸爸着急地叫:&ldo;妈!说话也不看场合‐-&rdo;
奶奶就再加一句:&ldo;这里是产房,小鸡不小鸡,谁不知道的几件事?&rdo;
(6)
护士把艾米一送到妈妈床前,艾米就埋头苦干猛吃奶,人称&ldo;憨吃&rdo;。郝阿姨的孩子一送到她面前,就迷眼不睁使劲睡,人称&ldo;傻睡&rdo;。
&ldo;傻睡&rdo;光睡不吃,郝阿姨的奶就很胀,医生叫她丈夫帮着把奶挤出来,挤不出来就吸出来,不然会得辱腺炎的。她丈夫不好意思吸,就使劲挤,挤得郝阿姨大喊大叫,还是挤不出来。后来又去买了一个吸奶器,仍然是没用。
医生建议说,让&ldo;憨吃&rdo;帮你吸一下吧。大家都不相信一个刚生几天的婴儿会比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力气还大。医生说:&ldo;你们没听说过&lso;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rso;?说明小孩子吃奶劲头大嘛。&rdo;
郝阿姨把&ldo;憨吃&rdo;放到她奶头上,&ldo;憨吃&rdo;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猛吸起来。郝阿姨叫了一声&ldo;轻点呀&rdo;,就觉得奶通了,疼痛减轻了,人也舒服了。她又让&ldo;憨吃&rdo;去吸另一个,&ldo;憨吃&rdo;如法炮制,把那个也吸通了。
吸通了就行了,郝阿姨就想把&ldo;憨吃&rdo;嘴里的奶头拉出来,但&ldo;憨吃&rdo;坚决不肯,吸紧了不放,郝阿姨的奶头被扯得老长,也没把&ldo;憨吃&rdo;从奶头上扯开。
爸爸开玩笑说:&ldo;国计民生大问题,你们要夺人饭碗,人家怎么舍得放?&rdo;
艾米的妈妈很担心,怕艾米舍己救人的时候吸进了有炎症的奶水。过了几天,好像什么事也没有,才放了心。
(7)
四岁之前,艾米感冒不断,经常上医院。艾米怕打针,一听说打针就开始哭,一直哭到打完了还凄凄惨惨地抽泣很久。自从会说话了,就开始跟爸爸妈妈谈判,不愿打针,吃什么苦药都可以,就是不打针。
听说艾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ldo;艾米不打针&rdo;,爸爸说这个句子主谓齐全,结构严谨,主题鲜明,堪称简洁文风之典范。妈妈说这个句子既可主动,又可被动,翻译的时候一定要根据上下文确定。
妈妈说艾米哭的时候,不是那种大喊大叫的哭,如果是那样哭,她还可以忍受,可以狠心让医生给艾米打针。艾米总是怯怯地哭,睁着一双浸满泪水的大眼睛望着她,好像知道大难临头,而自己无处可逃,只好央求她保护一样。所以妈妈总是不忍,总是代替艾米跟医生讨价还价,说能不能不打针,就吃药?
医生总是摇头,说你这样迁就孩子,是害她呀。打一针,马上就退烧了,不比慢慢吃药强吗?她病不好,多痛苦呀。
妈妈说,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心灵上的痛苦我不能不考虑呀。她是个小孩子,她有她的逻辑,她不能理解打针跟治病之间的关系。她打不过我,说不过我,只能求我。如果我强迫她,她心里不是很难受吗?也许她老不退烧,自己也知道只有打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