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琴声?”顾望乡皱着眉,“这山上二更后宵禁你不知道?”
安知灵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他整日待在玲珑盒中,外头阳光刺眼,她白日出门都很少带他。
“你在这山上待了一个多月,还不知道这个?”顾望乡颇为嫌弃,小声道,“守个几夜,你就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转头就见她取了件外袍,从角落里翻了一个灯笼出来。
“你干什么去?”顾望乡一愣。
安知灵从桌上拿了玲珑盒:“睡不着出去走走。”
山上这个时辰没有守卫,反正青崖间没有。
安知灵提着灯笼往外走,不多远发现那琴声确实并非自己的幻觉。笛音袅袅,随着夜风,隐约飘来。越往西北走,那笛声越近,可是高楼却好似依然在天边,遥不可及。
直到一处飞瀑下,笛声到了这处,忽然间消失了。安知灵提着灯笼转个了圈,只见自己正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脚底下一潭清泉,四周绿树掩映,令人望而生凉。
突然空中几点劲风,扑面而来。“小心!”顾望乡高声提醒道,安知灵反应也快,身形往后接连掠出几丈,止退到五丈之外,黑暗中的追击才停。她提着灯笼,往前一看,才发现落在地上的只是潭中的水珠。有人将暗器打在水里,激起了水珠,溅到闯入者身上,作为一种警告,但显然并没有什么恶意。
循着水珠落下的轨迹,安知灵抬头往上看,发现水潭对面的树影间藏着一道身影,她瞬间绷紧了神经:“你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轻嗤了一声:“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月色渐渐拨开笼着的轻纱,露出皎洁的面容。月光洒在树荫上,终于映出了树上的少年。
他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但全没有明孺那样少年人的明朗朝气,反倒眉间一股化不开的阴郁。他屈着一条腿坐在树上,右手拿着一支小弩,形制精巧,看来刚才便是用得这东西溅起的水花。
安知灵看不出他是哪一宗的弟子,但是见他脖子上挂着一支哨笛,疑心今晚听见的笛声就是他所吹奏。
“怎么不说话?”那少年有些不耐烦地朝她举起了小弩,威胁道,“你再不说,我这弩对着的可就不是水面了。”
安知灵卖了个机灵:“我是玄宗的人,半夜听见笛声便循着声音出来看看。”
“咔哒”一声轻响,一枚小箭破空而出,“铮”的一声,钉在了她的脚边。
“还不说实话?”
安知灵几乎要给他气笑了,顾望乡却在一旁幸灾乐祸道:“这小鬼脾气还挺臭。”能被顾望乡这种臭脾气夸一句脾气臭,可见这俩确实能臭到一块去。
“你白天是不是从没来过青崖间?”安知灵讥讽道。她话一说完,没想到对面竟然当真沉默了一会儿,这倒出乎意料,“你不是玄宗的弟子?”
那少年冷声道:“我是不是玄宗的弟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不是玄宗弟子,为何半夜会出现在青崖间?”
“呵,”那少年冷笑一声,“谁告诉你这里是青崖间?”他的弩对着飞瀑下的清潭,一只脚晃荡在半空中,“过了你脚下那块石头,就不再是青崖间的地界,你竟连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玄宗的人?”
安知灵确实不知道,她隐约只记得玄宗的宗主青越住在这附近,起先青越替她驱涤体内邪灵之气时,她曾来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更不要说这么偏僻的山崖间了。但她面上依旧不露分毫,冷静道:“青崖间已是九宗最北,何来的边界?”
那少年冷笑道:“你果真不知道,九宗之内还有一地,叫大小洞天,你没听说过吗?”他身后青山间隐隐有高楼矗立,云烟浩渺,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安知灵本就不是九宗的人,觉得自己不知道这事理所应当,因此被他说破也并没有什么丢人的,反倒厚着脸皮又问:“那刚刚的笛声是你吹的?”
“什么笛声?”少年眉头一皱,下意识摸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哨笛,这时他忽然听见了什么动静,目光一变,倏忽从树上跃起落进了丛林里,转眼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知灵被眼前这番变故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才发现身后的小径上远远有个人影走了过来,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对方一身青色的宗主服,正是玄宗宗主青越。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不过三十五六,眉眼细长,一头乌发散在身后,手间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待走近了,见到是她,也不由流露出几分讶异:“你半夜在这儿干什么?”
“夜里睡不着,听见了笛声。”
“笛声?”青越眉头微皱,低头看见了她脚边的箭簇,了然道,“你遇见季涉了?”
“季涉?”安知灵猜他说得大概是刚刚坐在树上的那个少年,便点点头,“刚刚确实有个脖间挂着哨笛的少年在这儿。”
青越点头,未说什么:“夜里山间多邪祟,早点回去吧。”安知灵微微迟疑,见他提着灯站在路口似是在等她,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来处走,安知灵到底还是禁不住好奇:“那个季涉也是玄宗弟子?”
青越摇摇头:“他常夜里到这儿来,你不必惊讶。”他看上去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便主动问她,“你最近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