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天,明芝扶着徐仲九,提着箱子上了火车。她像上次一样定了个包厢,舒舒服服的不必担心被人打扰。徐仲九从药物作用中完全清醒时,列车已经过了衡阳。
他揉了揉眼睛,放任自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ldo;有吃的没有?&rdo;
明芝准备了酱鸭和面包。面包是那家不怎么样的西餐馆做的,虽然味道很不怎么样,但材料尚算新鲜,尤其里面的奶油,不惜成本地加得快满出来。
徐仲九嘴没怎么动,吃得却很快,完了喝了满满一杯热茶,周身舒坦,也有心思打量明芝了。
她头发仍然剪得短短的,脸虽然秀美,但因为掩不住的英气勃勃,也可以说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徐仲九暗自笑了笑,心想分明是杀气腾腾,明芝最大的变化无过于在她的眼睛和神态。离开梅城时她还带着几分彷徨,到了现在全没了,换成了一派警觉。
她不爱吃辣,也不想吃结结实实的面包,在那里慢腾腾地啃一只梨。间或突然停下来,眼神便是一凝,立马散发出冷意。而外面的声音一远,她又开始啃那只梨。
徐仲九拿起毛巾,替她擦了擦脸。她对他笑了笑当道谢,眼睛弯弯的很是稚气。
拿她没办法,徐仲九回了一笑。说她不懂事,她格外厉害,警惕性又高;说她能干,她又像任性的孩子,认准了方向不肯回头,偏偏她又有那个能力去实现。
徐仲九几次三番说他服了她,完全是真心话。搁他在她这个年纪时,虽然不是善茬,但都暗底下的功夫,哪敢明目张胆跟整个家族作对,公然叛出的。但他也不想被她带走,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彼此愿意的一步?如果可以,他不想动硬的。
就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各自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几声巨响,天翻地覆,明芝的头重重地撞在不知道哪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ldo;明芝,明芝!&rdo;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一片血红的中央是徐仲九焦急的脸。他凑在她面前,嘴巴飞快地在动,却没有声音。
&ldo;怎么……&rdo;她吐了两个字,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列车停在山凹里,翻滚成了不可思议的s型。
山坡上嗷嗷的有人奔向火车,他们衣衫褴褛,但手里都拿着武器。
徐仲九匆匆看了眼,虽然不明白这路人马是什么来历,可不用说也知道自己落到他们手上就是待宰的肥羊。车门是锁着的,他拉开车窗,回过身把明芝拖到窗边,再把她推上去。
昏迷不醒的明芝像条咸鱼般晾在那。
做这些时他的手脚仍被铁链锁着。徐仲九在明芝身上找过钥匙,却没找到,想必她怕被他挟持后会搜身。没想到当中出了意外,徐仲九行动不便,只能拖着她走,也算是她自作自受。
铁轨的两侧都是乱石,摔下去难免受伤,然而外头的喊声越来越近,容不得徐仲九做万全的准备。他跨出车窗,落地时借打滚卸掉劲,但仍被扎到好几处,尤其受过伤的肩膀,一抽一抽闹起别扭。
徐仲九来不及心疼自己,他拽着明芝的衣服往外拔她。因为不好使力,明芝往外一栽,刚巧扑面摔在他身上,一张骨牌推倒另一张似的,两人叠罗汉般躺在地上。
徐仲九在下面翻了个身,让明芝的双手垂在自己脖子的两侧,靠被锁住的双手拉着她的手腕,弓着背往山坡上逃。他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只求在那帮人上车之前能够逃出射程。至于行李,那是想都没想,要是没了命,钱留着也没用。
车上的人也反应过来,胆大的都跟着逃,还有不知道什么人物在,卫士们回过神,和土匪们接上了火。
子弹啾啾乱飞,吓得乘客一片鬼哭狼嚎。
狭路相逢勇者胜,渐渐两边分出高低,包厢这边的枪声低了下去。随着蓬的一声,胆大包天的家伙用枪打开车门,他们密密麻麻涌上去。卫士们吃不消,纷纷跳窗,加入逃命的人群。
这些徐仲九并不知道,久病之后的初次剧烈运动,让他喘成牛,脸上全是热汗,顺着鼻梁淌下来。雪上加霜的是震动让明芝恢复了一点神志。她开始呕吐,每呃一声就吐出些东西,徐仲九只能庆幸刚才她吃的是梨而不是酱鸭。
眼看快爬上坡顶时,一枚手榴弹在徐仲九身后几十米处炸开了花。他被掀起的土浪带着往前一扑,拼了命才止住明芝滑下去的势头。
跟在徐仲九后面逃的人太多,土匪迅速发现领头羊,开始往这边追过来。一记狠的下去,炸飞了几个人,血肉横飞中不少人放弃逃亡,蹲在原地大叫饶命。
徐仲九爬起来,背上明芝、矮下身子,眼冒金星口吐白沫往上奔。好不容易翻过坡顶,下山有坡度,又背着一个人,他脚一软,骨碌碌两人纠缠着一路烟尘滚下山坡,最后摔进半人高的野糙中,惊起无数在此栖息的生物。
徐仲九不敢动,明芝是又摔晕过去,两个人无声无息躺在那。苍蝇、蚊子、小鸟意识到他俩不具备危险性,盘旋几圈又停回原处。
幸好土匪们有了丰厚的收获,懒得追脱逃的这两人-或许已经摔死,看样子也不像特别有油水,放掉也不可惜。
山谷喧哗很久,但终究归于平静。
徐仲九抬手拍死几只吸得肚子滚圆的蚊子,唉声叹气爬起来。他披头盖脸满是泥土,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更别提血和汗、呕吐物混在一起的怪味。
全是这女人折腾出来的事!